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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房梁上,蓝衣碧裙的少女隐身于横斜的竹叶间,视线被大片青碧阻住,只能瞧见下方一角白衣并展开的书页,却见那纸页上写的是:
「……赤须汉手按长剑,厉声喝道:‘兀那贼人,可敢与某一战?,那张凌儿便张大了一双白眼,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放马过来!,,不待语罢,一柄小剑便自他泥宫丸飞出,‘唏溜溜,一声直袭……」
「不过是‘蕉下读子曰,罢了。」白衣男子一展衣袖,质料柔滑的袖缘如一脉水波,将书页尽皆遮住。
随后,他便将书本翻转过来,向着来客举了举,那书皮上头明晃晃写着《论语》两个大字。
这不睁眼说瞎话呢么?
伏于梁上的卫姝张大了眼睛,心说这人分明在看俗言演义,哪里是什么《论语》,可耳畔那白衣男子温凉的语声复又传来,竟是还在那里大言不惭地往下又续道:
「也不过就是信手一翻罢了,实则是不愿辜负了这大好光阴,又怕我这陋室配不得圣人言,这才命人将芭蕉竹子都给挪进来,好让我这俗人也沾些高古士人的风雅。」
随着语声,这本挂羊头卖狗肉的《论语》便被放进了一旁的抽斗,卫姝自竹叶的缝隙间看去,却见那抽斗里放了满满一屉的书,居然全部都是《论语》。
这是连演都懒得用心了啊。
附庸风雅假作读圣人著作,实则却在偷看演义话本子,这也就罢了,偏生还这般惫懒,这一抽斗的闲书都不说换个封皮的。
卫姝挑了挑眉,伏在梁上的身形放低了些,吐息轻得几不可闻,身上的碧裙亦与竹叶同色,纵使屋中之人抬头细看,也定然分不清何为裙色、何为叶影,也就更看不到这位梁上淑女了。
将身形隐好之后,卫姝稍稍抬头,视线探向了大梁的前方,却又因了眼前大片竹叶阻隔,并不能瞧清来客的样貌。
但她还是听出了那个寒鸦般的音线。
这位访客,正是前番路遇的那位蓝袍「故人」。
这一次,卫姝本就是有备而来,甚至都想好了若是再遇钺八五该如何让他再替自己办几件事,是以此刻的她并未因这突然到来的访客而战栗,只是,那种抗拒的、厌倦的心绪,却还是受到了阿琪思的影响。
阿琪思对此人之忌惮,竟也不比书九少。
「王先生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丛生的绿叶间,白衣男子神情闲逸,远山般的眉峰,淡若长空的眼眸,一如他温润凉静的语声。
王匡向他面上望了望,暗自叹了句「可惜了这般的好人物」,口中却是笑道:「在屋子里实在坐得发闷,又见外头天气晴和,便想着来与先生说说话。」
吴国笑了笑,执起一旁的青瓷茶壶,向那茶碗了注了八分满的茶水,微笑着道:「在下这里只有这种粗茶,先生将就着喝罢。」…。
青枝碧叶间,一只修长的手托着仿冰裂纹白瓷茶碗,骨节分明的指节,形状优美,却又蕴着力道。
这样的手,可以执笔,亦可以握剑,乃是极标准的通六艺、知古今的读书人的手。
卫姝居高临下地看着,心下已然确定,这假正经、真惫懒的白衣男子,想必便是帅府的那位西席——吴国吴芥尘了。
此时,这吴国先生与对面之人所操之语,乃是中原话,而那声若寒鸦的男子,则是第一个改换言语之人。
从说及《论语》之时起,他二人便不约而同地转以宋语交谈,或许是觉着以金国人的语言,难以更好地论述这部中原圣人的著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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