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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应对方,这九年来,他在每一个辗转难眠的深夜悔不当初,后悔自己当时没有追上去,后悔自己后来没有打去一个电话,后悔自己来不及告诉对方“其实我并不讨厌那个吻”、“其实我们可以试一试在一起”……
而现在,这个满嘴谎言、心机深重、毫无底线原则的黄毛小子,却暗示说唐嘉奇一开始跟他接触就只是为了利用他查案!那样真挚的情意怎么可能作假?!他们对彼此的理解、信任和心有灵犀的默契,怎么可能作假?!那个时候他跟唐嘉奇无话不谈,他们交流过的案件数也数不清,只要不涉机密、无需对对方的职能部门避嫌,他们都会力所能及地给对方提供帮助,也会毫无顾忌地提问咨询对方,唐嘉奇从来没有像陆光明所说“旁敲侧击地询问案情”!
唐嘉奇在他心中是高尚而纯粹的,是不容亵渎的。陆光明今晚的话,不仅仅没有扭转他对他的卑劣印象,反而令他产生了更大的厌恶感。这只笑面小狐狸不过二十出头,是有着怎样阴暗的过去,才能滋长出那么多深沉的心思和低劣的手段,打磨出那么一副厚颜无耻的虚伪面具?这样卑鄙自私的人,必然没有任何亲密来往的人,必然不懂感情,有何资格来胡乱揣测、来挑拨离间他与唐嘉奇的关系?
无处宣泄的愤怒、永不能弥补的懊悔、阴阳两隔的思念,在他心里交织出弥天大浪。一杯接一杯的烈酒将他引向翻腾的漩涡中央,他身不由己,浮沉晕眩,渐渐被卷入暗无天日的海底。
……
陆光明结束了一通与同事的关于案情的冗长通话,匆匆走回吧台前。眼见台上又多了几个杯子,而谢家华扶着额头微闭着眼,对侍应生的轻拍招呼已经全无反应。
“怎么喝了这么多?”陆光明奇道,上前去拍着他的脸道,“谢Sir?谢……哇!”
他一仰头避开了谢Sir挥来的铁拳,赶紧朝后跳开几步,不以为怒,反而乐道,“这么讨厌我?喝醉了都想揍我?”
“滚。”谢家华说。阴沉着脸站了起来,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票子摆在吧台上。
“他刚才已经付过账了,”侍应生将钱推回去,无奈地跟陆光明说,“你朋友醉得不清,带他回去吧。”
“那也要我能接近他才行啊。”陆光明躲躲闪闪地几度想靠近,然而谢家华精准无比地向他祭出铁拳。
陆光明被逼得很无奈,灵机一动,咧出一个爽朗灿烂的笑容,“阿华?你认不出我了?我是嘉奇呀。”
谢家华皱着眉头,面色阴沉地看着他。陆光明被他看得一阵心虚,估计他醉得还不够狠,自己拙劣的表演即将被拆穿,又要遭受铁拳袭击——谢家华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他。
“好,好,阿华乖啊,好久不见哦。”陆光明笑嘻嘻地摸摸他的脑袋,对侍应生得意地笑了笑。“阿华,你该回家了。”
“我不想回家,”谢家华说,头抵在他肩上闭了眼,“我很想你。”
陆光明又摸了摸他,“我也很想你。乖,回家早点睡吧。”
“不想回家。”
陆光明被他这一本正经的醉态逗得直乐,“你不回家我得回家啊,谢Sir。明天一大早我还有案子要查呢。”
他伸手在谢家华腰间摸摸索索,最后扯下了他的BP机,“我来看看谁能带你回去啊。”趁机拿起来将谢家华的信息记录扫了一遍,记下了几个可能的线人号码。然后又扫了一遍信息内容,还真没发现任何一条语气亲密的信息。
“谢Sir,你连一个接你的人都没有,还敢随便喝醉?”
“嘉奇,我很想你。”
陆光明眯缝着眼笑着,眼底却一瞬间闪过与谢家华同样的悲哀落寞。
他将谢家华搀扶出了酒吧,拦了一辆的士塞了进去。谢家华头靠在他的肩上,并没有夸张的醉态,也没有呕吐,只是静静地靠着他,闭目像是睡着。
陆光明看了一会儿窗外,听见谢家华低声的呓语。他将耳朵贴了过去,谢家华蹭着他的肩头说,“你去哪儿了?我很想你。”
陆光明将他揽在怀里,像哄孩子一般轻抚着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从衣服内袋里摸出了一张照片。
他指尖摩挲着照片上那个爽朗灿烂的笑容,自言自语地轻声道,“我也很想他。”
……
谢家华从刺骨的头痛中醒来,睁眼是满室璀璨的阳光。他盯着天花板发了整整一分钟的呆,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酒店,并且回忆起了昨晚一些零星的片段。
他的脸色青黑起来,不堪地闭了闭眼,最后还是忍不住转头朝身侧看去。
陆光明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裹着被子缩成一团,眉角和嘴角都有些淤青,裸露出的肩膀和锁骨上密布着明显被啃咬过的暧昧红斑。他睡得很沉,脸颊微微发红,没有戴微笑狐狸面具的脸上有种孩子气的天真。
谢家华揉着太阳穴下了床,头疼地打量这一室的狼藉——被子和床单上黏着暧昧的水迹,地上被撕扯得凌乱的衣物间扔着好几个用过的套套。
——他震惊于自己居然还记得戴套!连酒醉乱性都乱得一本正经,乱得颇有原则底线!
他狠狠扇了一本正经犯傻的自己一掌。无法忍受在这个房间里多待一分一秒,他飞快地穿上了衣物,刚刚打开门,脚步却一顿。他在身上摸索,他的BP机不见了。
他倒回去在地上的衣物里摸索,从陆光明的衣兜里翻出了自己的BP机。将BP机夹回腰间,他继续仔细地翻找着——以防陆光明还从自己身上偷走了什么。
他从陆光明的外套的一个隐秘内袋中,翻出了一张照片。
那是十年前的他和唐嘉奇,勾肩搭背,在一处游人码头所照,背后写着拍照日期和“友谊万岁”,他们把它留在了常去的酒吧照片墙上。昨晚陆光明说看见了他年轻时的照片。而调酒师说,照片不见了。
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仍在沉睡中的陆光明,将照片攥在手里,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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