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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退身,垂眸:“谢陛下体恤。”
天帝眉心一拧,原本高昂的兴致不知为何便淡了下来,看了看她,道:“凌儿此次带兵出征又大获全胜,朕很是高兴。”
莲妃心里深深一震,墨玉串珠在指间收紧,带兵出征,不是单单的督察水利。所幸是胜了,却不知人怎样,有没有伤着,是不是疲累,什么时候能回来。千头万绪不言不说不问,仍旧垂眸:“恭喜陛下。”
天帝站在面前等了一会儿,见她只说了这四个字便恢复了沉默,问道:“你就不问问儿子怎样,毫不关心?”
莲妃静静道:“陛下教子有方,不会有差错。”
“从领兵打仗到大婚立妃,这么多大事你都置若罔闻,”天帝语气微微沉了下来,“朕有时真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你的儿子!”
“他是陛下的儿子。”莲妃的声音低而淡,如同这竹节香鼎中透出的烟,不待停留便消逝在了大殿深处。
天帝垂首俯视着她,面上难以掩饰地显出一丝不豫:“抬起眼睛看着朕。”
随着这不容抗拒的命令,莲妃优美的脖颈缓缓扬起,睫毛下淡淡眸光对上了天帝的视线。
那双眼睛,如同雪峰轻雾下千万年深静的冰湖,几分清寒,几分明澈,带着幽冷远隔着缥缈,分明看着你,却遥远得让人迷失其中,以为一切只是入梦的错觉。
天帝黑沉的目光将她深深看住,久久揣摩,终于开口道:“你知道朕为何要将凤家那个女儿指给凌儿?”
“陛下自有陛下的道理。”莲妃道。
天帝伸手一抬,将她慢慢离开的目光带回:“就因为她那双眼睛,像极了你的,所有的女人,只有她和你一样,敢这样看着朕!”
莲妃目中平静:“陛下识人,断不会错。”
天帝手下微微一紧,随即颓然松开,那丝不悦的神情慢慢地化作了哀伤,隐约而无力:“你一定要用这种语气同朕说话?”
莲妃轻轻后退一步,俯身请罪:“陛下若不喜欢,臣妾可以改。”
“莲儿。”天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唤了她的乳名。
灼灼之仙姿,皎皎于清波。
因为这个名字,冒天下之大不韪册嫂为妃,兴天下之精工修造寝殿,莲池宫中美奂绝伦雕满清莲,前庭后苑遍植芙蕖。
刻痕深寂,默然相伴流年,残荷已萧萧。
这两个字,在莲妃心头轻轻划过,极隐约地带出丝痛楚。
“你恨了朕这么多年,连凌儿也一并疏远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吗?这一生,有多少个三十年!”天帝长叹一声道。
“臣妾并不恨陛下。”莲妃淡淡道。
“是吗?”天帝语中颇带了几分自嘲的讥诮。
“是。”莲妃安静起身,“若恨过,也早已抵消了,臣妾只是不能忘。”
天帝眉目突然一冷,不悦道:“你忘不了谁?”
她看着天帝,竟对他转出一笑。
尘封多少年的笑,有着太多的复杂纠缠,也无笑声,也无笑形,一径地暗着:“我忘不了你。”
不是臣妾,是我;不是陛下,是你。
我忘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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