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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当德安太监传来消息,说是太上皇要寻孟晖讲经的时候,孟晖简直是迫不及待的丢下那一群画师,跑去了太上皇居住的延寿宫。
一般而言,但凡是头顶上有一名太上皇的新皇,过得都比较憋屈,毕竟旧皇余威犹存,难免会插手gān涉朝政。不过,萧尧显然不是能够被太上皇掣肘的性子,旧皇退位后那就是彻彻底底的养老了,但凡有朝臣心恋旧主、搬出太上皇来说事,都会被他好好整治一番,丝毫不留情面,当真让一众朝臣好好体悟了一番什么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太上皇原本还有点心恋权势的意思,却被萧尧明里暗里怼了回去,对朝局的掌控能力越来越弱。最终,他不得不接受现实,安安分分的缩回延寿宫吃斋念佛,如今派人请孟晖去讲经,倒是并不令人意外。
不过,很显然,这一次太上皇却并非仅仅只是想要听孟晖讲经的。
经过连番打击,太上皇早已经没有了当初孟晖初见时的神采奕奕,他的两鬓已经出现了白发,透着jīng神萎靡的老态,坐在蒲团上的时候,就连原本笔挺的背脊也有了几分弯曲。
——如今的他,已然从权倾天下的一代帝王,变成了被时代洪流淘汰的普通老者。
在看到一如往昔那般面容俊秀、气质出尘的孟晖,太上皇浑浊的眼眸中满是复杂与探究。在与他对视的第一眼,孟晖便知道对方已经从自己的催眠中走了出来,不再对他奉若神明、深信不疑。很显然,在失去权势地位、被困延寿宫的这段时间,这位太上皇着实想了不少,也看透了不少。
——不过,孟晖对此并不在意,毕竟对方大势已去,对于自己来说已然没有了利用价值。
就连对于乾贞帝都无需跪拜行礼,孟晖自然也不必跪这位太上皇。他双手合十、行了个礼,便在太上皇对面的蒲团上施施然坐下,神色坦然宁静。
与孟晖对视良久,太上皇长叹一声,语气中倒是没有多少问责之意,只是带着几分怅惘:“大师,您之前说朕身上龙气浓郁、帝位稳固,可是在欺骗于朕?”
“并非欺骗。”孟晖丝毫没有受害人找上门来的心虚不安,只是轻轻一笑,“龙气象征国祚,此时龙气已然悉数转移至乾贞皇帝身上,想必乾贞帝定然是一位好皇帝,能够延续国泰民安的盛世之景。至于陛下身上的气运,也的确浓郁,而陛下也必然能安享晚年、寿终正寝。”
听孟晖言之凿凿,太上皇脸上的表情越发复杂,嗤笑一声:“大师当真是出家人不打诳语。”
——明明一句错话都没说,但却能令人领悟到不同的意思,实属舌灿莲花,假做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啊。
对于太上皇半是感慨半是讽刺的评判,孟晖坦然接受。
“那大师先前说太子、不,是皇帝命中有三劫,也是确有其事?”太上皇没有继续深究,而是话锋一转。
“……不错。”虽然这件事的确是胡诌的,但是为了保证自己人设不崩得太厉害,孟晖不得不咬牙承认。
“那此时过了一劫,皇帝尚有两劫未过?”太上皇皱起眉来,似是有些心烦。
“却是如此。”孟晖直直看向太上皇。他无法肯定这位太上皇是想要趁着这两次劫数夺回权利,还是在真正担心新皇遭遇不测导致朝局动dàng,不过,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打算多说,“然则天机不可泄露,小僧不可多言。”
“也罢,有大师在,朕自然不必过多操心。”太上皇怔了怔,随即语气自嘲,“曾经,太傅曾言皇帝乃紫微星临世,天生身具帝命,朕还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当真是一语中的。就连大师这般跳出五行外、不在红尘中的得道高僧,也会特地来到他身边,尽心尽力辅佐于他。”
孟晖轻轻一笑,合眸诵了声佛号,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这般可以说是淡定超然、也可以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直让太上皇看得心口发闷。他深吸一口气,默默咬牙半晌,最终面露疲惫,朝守在一边的德安挥了挥手:“朕乏了,德安,你送大师离开吧。”
德安低声应诺,眼神复杂的走到孟晖的身边,而孟晖也随之起身,云淡风轻的坦然一礼,转身离去。
光球趴在他的肩膀上,语气有些担心:“这位太上皇看起来这么生气,会不会对你不利啊?比如到处宣扬你是假和尚什么的。”
“不必担心。”孟晖倒是丝毫不虚,“太上皇已经没有了实权,但我的靠山却是大权独揽的乾贞帝,孰胜孰劣一目了然。更何况他口说无凭,仅能以流言暗伤于我,但我在边关的功绩却是实打实的,数十万将士与那十八名安国寺僧人皆可为我作证,而此事又被萧尧宣扬的天下皆知,再加上我地位崇高,而这个世道又敬慕佛门,等闲不会有人相信对我不利的言论,甚至还会主动驳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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