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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陷入了一种难名的安静,门扇阻隔了楼上楼下大片的喧闹,指腹与扶手间的丁点触碰声也被无限放大。
管湘君的目光轻轻掠过,随后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圜过去。
“依着沈公子的谋算,南北往来的货运也更稳妥些,即便是有心人也多少会顾忌着沈家。虽说距离预计的地步还有好些进程,但稍一动身,成效定然是显著的。”
“只是……”管湘君话锋一顿,轻蹙起眉,有些迟疑道:“这首批的货是走江东还是乌州?”
按例来说,头一遭的买卖惯常是要求稳的,若是走江东的货物,则两地便宜,多有庇佑。
但他们今日所行之路原就不个平稳的路径,若不能顶着风浪,便总是要一场空的。
两相权衡之下,管湘君心中早已经有了分辨,但生意从不是谁的一言堂,横竖千百句的盘算也不如一场实实在在的金银利益来得更合人心。
江寻鹤看出了她的心思,指尖轻敲道:“乌州。”
他抬眼看向好似松了一口气,却又禁不住面露迟疑的管湘君,勾唇笑道:“你既同小疯子合谋,就走不得那些个踏实路径。”
——
沈瑞沐浴后拢着衣服斜倚在软榻上,发丝从颈侧顺下来,没个消停地往下滴水。
他有些不耐烦地将头发重新归拢到颈后,由着它将身上轻薄的衣料沾湿,透出一点里面的皮肉来。
他周旋了一整天,此刻终于止歇下来,面上便不免显出些倦态,就连眼皮也恹恹地半搭着,目光虽瞧着盘子里新鲜润泽的梅子,却没心思够来吃。
春珂抱了一个箱子进来,方一绕过屏风,就瞧见沈瑞这般姿态,犹豫再三还是转身轻手轻脚往外走。
“回来。”
沈瑞越是困倦之时反而不想睡,白日里已经够折腾了,此刻睡了也不过是在梦里被那索命鬼再杀几次,因而只是合着眼养神罢了。
春珂闻言立刻转过身来,将手中的箱子打开,轻声道:“白日里陆公子派人送了两批软烟罗来,说是送来给公子做床幔的。”
沈瑞倒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一遭,他微微一怔,随即轻挑了挑眉道:“收起来吧,赶明儿拿出来诓个冤大头玩儿。”
春珂应承着将箱子扣上,脚下却是分毫未动。
沈瑞打量了她一眼,随后又将目光收了回来,他漫不经心地从盘子里拣了颗梅子,捏在指腹间轻轻磋磨着。
“有事?”
春珂抿了抿唇犹豫道:“今日家主来了,见公子不在便提点了几句,瞧着是对公子近几日的行事不大满意。”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偷偷去瞧沈瑞的神色,生怕他因着这事恼怒再牵连己身,却瞧见他浑不在意地看着指尖的梅子,直至指腹上沾染了些梅子的汁水,才有些败兴的抬眼看过来,见她不说话,略一挑眉道:“没了?”
春珂不解其意,但还是点点头道:“没了。”
沈瑞探出舌尖,将那点不断沿着手指向下淌的紫红色汁水轻巧地舔舐殆尽,随后扯了方帕子,将手指擦干后裹着那颗被揉碎的梅子一并丢了出去。
帕子砸在春珂脚前发出闷顿的声响,将春珂吓了一个激灵,里面的梅子彻底被砸烂,汁水逐渐漫了出来。
沈瑞嗤笑一声道:“下次他若再来,便告诉他,他这辈子估摸着也就值这么个纨绔儿子,要么便一咬牙将爷杀了,图个清静,要么就老实忍着,别来败坏旁人的清静。”
他心中倒是委实难得地生出点波澜来,从前半句不曾问过,现下想白捡一个听话儿子,只怕是不能够。
他个半点不曾作孽的,都被拎来做替死鬼,哪还能放跑了他一个真造了点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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