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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入了秋,这两天一直下着细绵的小雨,淅淅沥沥打在水牛皮的账底上,听得人不甚厌烦。
地上铺着厚贴子,走在上面绵软无声,墨容澉慢慢踱着步,眉心紧锁,总觉得心里有些没着没落的。
临行前的一晚,他终于还是到后院去了,却没有去看她,而是沿着花砖铺就的小路,一路往湖心亭去了。
他有他的傲骨,能到后院已是最大的妥协,她若识趣,就应该乖乖跑到跟前来请安,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哪怕是敷衍也成。他知道自己一进后院,她那里立马便会得到消息,可他在湖心亭等了半天,鬼影子都没一个。
他看着天边的日头一寸一寸落下去,看着暮色象轻烟似的荡起来,渐渐模糊了一切,他无望的叹了一口气,再抬脚,似千斤重,却只能返身回去。
路过揽月阁,他听到她的声音,说天快黑了,要小黄进窝里去。声音清脆脆的,令他苦笑不已,在她心里,他大概还不如一只鸡,她关心小黄,却不知道关心关心明日要远行的她的夫君!
因为这个,他又气了好久,让郝平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不必往营账里传信,他不想知道有关她的消息,一丝一毫都别让他知道,权当没这个人吧。
可郝平贯那个没眼色的,几天里就真的一点消息都不传过来,让他在这里抓心挠肺!
他站定身子,透过账缘上的小窗,看到外头的士兵结成队伍,冒着细雨在巡视,熊熊燃烧的火把把四周照得透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松油的味道,威武的营账四下分散来,把皇帝和他的营账围在中间。
说到底还是后悔了,如果走之前同她说上几句话,如今也能细细回味,不至于这么抽冷子的连轴转。
正叹着气,贾桐打了帘进来,“王爷,皇上打发人过来了。”
墨容澉抬眼望去,一个小太监上前打了个千儿,“王爷,皇上请您去查阅几位殿下的箭功。”
这趟出巡,太子和几位皇子也一起跟来了,皇帝是严父,对皇子们不娇纵,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自然要带出来历练一番。不管风里雨里,该考核的就考核,谁偷懒耍滑头,回了宫就上静室面壁去。皇子们不象一般百姓家的孩子,做错了事极少罚打,要么训斥,要么面壁思过,对他们来说,一行一言都需相当紧慎,自律克已,半点都不能行差踏错。
宁九替墨容澉披上油皮雨衣,系上斗笠,换了鹿皮厚底靴,伺侯着出门。
空旷的草地上,立着一溜排箭靶子,八岁的太子正在拉弓射箭,个子虽小,气势却不容小觑。
墨容澉驻足观看,只见太子睁着单眼,目光锐利的透过细雨,手拉满弓猛的一松,长箭飞出去,嗖的一声扎在靶心上。
墨容澉忍不住叫好。
太子和众皇子回过头来,同他行礼,恭请皇叔安。
皇帝的脸上有淡淡笑意,说道:“依朕之见,也就算过得去,你这声好太给他长脸了。”
墨容澉笑道:“太子的箭功比上次有了长进,夸一声好是他应得的。”
太子凛着脸,神情恭谨,倾了身子又行礼:“谢皇叔夸奖。”
小小的人儿,故作老成,墨容澉看着他有些好笑,不知怎么又想起了白千帆,一想起她,心里就烦躁,那个小丫头片子真是个祸害精,他长到这么大,从来没这么牵肠挂肚过,在皇帝跟前都提不起精神来。
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吃得好不好,睡得安不安?有没有偶尔想起他来?入秋天凉了,丫环们有没有给她换被子?
想一想,暗自摇头自叹,堂堂的楚王爷,兵马大领军,倒弄出罗里罗嗦的老婆子架式来了,真真是英雄气短!
“三弟,三弟,”皇帝连唤了两声,墨容澉才回过神来,有些茫然,“皇兄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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