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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贯的车马组成的大营,在白沟河南面数十里处,几天都没有挪动位置。
照理说童贯这时正应该是将自己行辕向前推进,离前线越近,就越能掌握一线局势,收拢已经溃败散乱加上四分五裂得不成一个样子的北伐大军全师,至少将宋军战线稳定在高粱河南岸,再徐图后计。
可是此时此刻,童贯要考虑的绝不是打仗的问题了,而是责任的问题!虽然还有郭药师和赵良嗣这支突然冒出来的军马奇袭燕京的指望,可是北伐大军十几万都败下来了,对郭药师赵良嗣区区几千降军,稍微有理智一点的人都难以指望太多。童贯派遣王禀前去接应,无非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这个时候稍微有点说得过去的战绩,在将来朝堂之争当中,对自己都是绝大的助力!
正是因为要将这责任问题撇清,尽最大可能的推在刘延庆头上。童贯此时才绝不能将自己行辕顶到前面。原因很好找,大雪路阻,难以前行,前方军事,童某人实在难以遥制。。。。。。。。。当一个大麻烦发生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当然就是尽可能的置身事外,当事态收尾的时候,才考虑如何将这大麻烦慢慢化解。。。。。。。。。。。。
说起来也是可怜,童贯现在已经完全不去想自己郡王之梦了,就想着怎么将最大的责任推到刘延庆的头上去。哪怕刘延庆和自己算是一条战线上面的,他倒霉自己也少不了有牵连,只要能在必然的朝堂交攻当中,不被当成罪魁祸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原因无他,此次北伐,实在是打得太不成一个模样。要不是横空出世一个萧言,此次北伐战事,能不能有一个说得过去的战绩都难说!他童贯身为宣帅,在朝堂当中另外一方势力时刻等着对他这一方势力发起攻击的时候,怎么可能完全脱身?
现在他能做的事情,就是横在这白沟河南,隔绝南北消息通路。忐忑不安的等着前面的军情尽速传来,知道这场战事到底败成了一个什么德行,才徐图化解之道。
他童老爷子现在顿在这里,可没有半点锦衣玉食的威风了,侍妾下人,全都赶出了自己的大帐,他们爱到哪里容身就到哪里,他童宣帅管不着。
每日里童贯就和一头困兽一般在自己帐中走来走去,一波波的探马传骑派出去,去打探前方战事消息。然后就焦躁的等着回报。
他童贯一不动,宣帅行辕的底下人就算吃了大苦头。谁也不知道童贯要在这冰天雪地里面呆上多久,行辕行军,自然不可能拖着太多辎重,而且童贯又将南北通路完全隔断,一人一马都不得南渡白沟河,在白沟河南面宋军转运使臣负责的辎重补给队伍,在童贯还没想到法子之前,也不许他们北进。
行辕的行军司马,对物资分发,就勒掯了许多。吃食还不缺,但是柴炭就至少减少了一大半供应。如此寒冷天气,这些文臣幕僚,真的是冷得在自己帐幕当中乱跳!
这些多是汴梁出身,来这里捞军功的文人士大夫怎么受得了这个,不少人就要找童贯讨说法。可是往日里对他们客气有加的童贯也完全拉下脸来,一概不见!很有人就被守帐亲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叱喝下来。又冻又气之下,当真是人人脸色都铁青。
军事这些文臣士大夫实在不成,但是其他东西上面他们的嗅觉却灵敏得很。在这里冻得抖抖瑟瑟,看着童贯不进不退,有的人想跺脚回去,至少在白沟河南找个有屋子的地方安顿,什么军功不军功的,老爷不要了,也不伺候这个死太监了。但是无一例外,都在白沟河来路渡口上被警戒森严的环庆军亲卫堵住。
这些倒霉的文臣灰溜溜的回转来,再看着前面已经有乱纷纷的散乱败兵,特别是陆陆续续的有失却组织的民夫退下来。大家谁还不明白,前面战事已经惨败。现在童贯是自身难保,不敢上前也不敢退后,就顿在这里筹谋有什么应对之策,他们这些家伙的命也好不到哪里去,吃了辛苦不说,什么军功都指望不上了。更要紧的是,他们能投入童贯军中,自然和童贯是一个派系的,大宋党争,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激烈非常,要是童贯倒霉,他们这一派系将来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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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名骑士,飞也似的从南面疾驰过来。这些都是环庆军出身的亲卫,一看他们来的方向,就知道是童贯派去南面白沟河左近封锁渡口的。当先一名小武官滚得浑身雪泥,看来真是没怠慢童贯的差事。
他一来一回不过两三天的功夫,驰入童贯营中已经是大吃一惊。北上时候气度森严,架子堂皇的宣帅行辕,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
营地当中,已经分不出道路行列,乱纷纷搭起的帐篷和挡风遮盖到处都是。不少骡车马车的板子都劈了,在雪地里面升起篝火。有环庆军的军士,也有宣帅行辕那么多文臣幕僚们带来的下人,挤成一团在哪里烤火。人人伸出手来,都是满手的冻疮。大营外面,更是到处都是现挖出来的地窝子,从北面退下来的溃兵和民夫们只怕已经有几千之数了,还有人不断的从北面退下来,南渡白沟河不得,都只能暂时在这里容身。这些败兵民夫,每天就得到够一顿粥的粮食,在那里骂声连天的苦挨。要不是天幸这两天雪停了,还不知道得冻死多少!
那领兵小军官在营地当中小心翼翼的穿行而过,人人侧目,各种各样的骂声不绝于耳。
“奶奶个熊,都是这**宣帅手底下的狗!卡死白沟河渡口,就算不让俺们南渡,至少也让北面的柴炭粮食运上来!”
“直娘贼,谁还不明白,这个**宣帅是看着前面败下来了,就打着瞒天过海的主意。卡断了文报交通,到时候战事怎么败的,还不是由着他一张嘴说?现在就是还闹不清楚,这场大败安在谁的头上,让谁当这倒霉挨千刀的替罪羊!”
“俺也是混,俺也是烧了脑子。跟着来伺候个什么玩意儿。。。。。。。。。。。。还说要是伺候好了老爷大人,说不定还能弄个什么出身。正印官儿不敢想,外头的仓场大使,盐茶榷吏这等不入流的职分总有一个,总强胜在人家宅子里面伺候一辈子。。。。。。。。。。。。现在想来,能在汴梁吃上一口安乐茶饭,就是福分!”
“天爷,管他娘的是大胜还是大败,早点离开了这雪窝子便罢!”
混乱喧嚣当中,这队骑兵缓缓来到了童贯的大帐之前。
这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一般宣帅行辕行走的文臣幕僚,将能穿的衣服都套在身上了。一个个冻得清鼻涕长流,但是就在雪地里徘徊不去,围着童贯大帐不肯散开。
这两天底下纪律秩序算是完全散了,也没人有心思管。可是最开始闹得最凶的这些文臣幕僚们却安静许多。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对于这些随军的文臣士大夫来说,是童贯如何应对这场已经成为必然的惨败。他们这些随军听用的文臣幕僚,军功不敢想了,至少不要跟着受牵连!
而且哪个能钻营到童贯宣帅府的文臣幕僚后面没有靠山,这里消息,也要及早打探清楚,回报给各自的靠山恩主们。让他们在将来必然要掀起的汴梁风暴当中早做好准备,可以更好的应对!
反正没有柴炭,无非多穿一点,少点赏风弄月的心思。吃食粗劣,也饿不死人。反而是这场战事到底如何了,才是最为关系着大家将来死活的事情!
一群文臣,这一两日就跟群叫花子在大宅外面转悠一般徘徊不去,童贯的那些环庆军亲卫,这辈子见到的钱也没有这两日塞上来的多。但是虽然人人流口水,却没有一个敢往兜里去。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一个环庆军的指挥使,大着胆子替一个文臣通传了一声,又被童贯小厮指证了收了好几条黄金,顿时就行了军法!
这队骑兵,在童贯帐前就纷纷下马,带队的这名军官,算是童贯身边剩下来的不多的几名胜捷军亲卫之一,王禀使出来的老人,身份地位在这儿,不可能到萧言麾下听用的那种。他才一下马,那些抖抖瑟瑟乱转悠的文臣幕僚们就围了过来,脸上堆出了武臣们几十年不见的亲切笑容。这名亲卫军官却是知道厉害,头一低按剑就从他们中间大步走了过去,背后顿时就传来一片失望咒骂的低声。
一看到是派出去行要紧差事的人马回来,门口值守的亲卫军将不敢怠慢,立刻进大帐通报,转瞬之间就传回来童贯的话:“快点进来回禀,在外面耽搁个什么?”
那胜捷军亲卫军官吸口气,按剑走进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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