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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范只垂首不语,过了会儿,又深深做了个揖。终究这是顶头上司的岳父,他再怎么毕恭毕敬,都不为过。
当下赵云迈步进入偏厅,邓范落后半步跟着。
赵云一边走,一边轻笑:“真要如你猜测,是孔明暗中策动此事,试图将续之留在边疆的话……孔明有千万般的精细手段能用,哪里会做得这么粗糙?退一万步来讲,若孔明造出了这场大火,你莫说带着伯松,便是将孔明全家老小全都拘在身边,在这长安城里,也寸步难行,更休想打探出半点消息!”
邓范若有所思,默然不语。
赵云径直入座,眼神一凝,便看到了在面前案上平铺着的帛书。那正是邓范花费了一整夜,从千百份原始记录中抽检出的关键信息。
赵云将之仔细看过,点了点头。
“赵,赵将军,我以为能影响到这许多人的……”
邓范待要言语,赵云将帛书拢起,投入到了案几旁边的火盆里。邓范大惊起身,探手去抓,却哪里来得及?炭火噼啪明灭一阵,几份帛书瞬间就化作飞灰。
“士则!”赵云沉声喝道。
邓范猛一激灵,连忙俯首:“我在!”
赵云徐徐道:“你记住了,昨夜长安营起火,与你无关,与孙氏的使节们也无关。你昨夜在骠骑将军府里好好地休息了整晚,而使节们昨夜都在鸿胪寺,与孙子高相谈甚欢。今日皇帝将会召见孙邵、诸葛恪等人,士则你代表续之领他们入长安,原该陪同在侧……所以,赶紧回府去休息休息,等候召见吧,不要耽误了正事!”
然而邓范却保持着俯首的动作,过了好半晌都不起身。
赵云微微皱眉:“士则,你这是何必?”
邓范抬起头来,满脸恭敬,嘴角却带着一丝冷笑:“赵老将军,续之将军有匡朝宁国之功,为先帝托孤之臣,自受命以来,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以骠骑之重,而威摄外荒。如今边疆将定,我们这些作下属的,都以为续之将军将会回返中枢,与诸葛丞相并辅大政;朝中却有人不乐见此?”
邓范从少年起就有口吃之病,到现在数十年都没有好转,讲话一直磕磕绊绊,但这番话却说得流畅无比,显然他心底里已经盘算过无数次了。
说到这里,他难抑怒色,提高了嗓门:“赵老将军可知,我家续之将军在幽州时,一直在盘算什么?”
赵云摇了摇头。
“我家将军时常盘算着,待到幽州事了,或者去西域,或者去南海,继续为大汉开疆拓土!”邓范厉声喝道:“堂堂的骠骑大将军,竟至数,数载不回长安,而满心盘算着万里绝域之外……这都是因为朝,朝廷里有奸臣!我邓士则虽然无能,却想为骠骑将军查探清楚,这奸臣是,是谁!为这奸臣掩饰的,又,又有谁!”
这话可越说越不客气了,最后一句,简直是指着赵云的鼻子,说他为奸臣遮掩。
昨夜这场大火惊动赵云以后,这老将也忙碌了一夜,直到凌晨才算搞清楚其中关窍,接出了孙登和孙氏使者一行人。整桩事情之中,实在牵扯到了许多麻烦,偏偏其中的关键之处,又万万不宜被常人知晓。
赵云素来性格温和,可毕竟年纪大了,一旦劳累,气性也跟着稍微大些。听得邓范无礼,他忍不住拍案道:“住口!”
邓范不敢再说,却满脸都是不服的神色。
终究此人也是带兵的辅军将军,又得雷远重用;出了这桩事,他要问个明白也无可厚非,连赵云也不好随意喝阻。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厅堂里安静无声,只有远处隐约有鼓号声传来,那是设卡的将士们开始收队。
片刻之后,赵云喟然叹气:“朝廷里没有奸臣,也没有人阻碍续之回长安!续之那边,我会亲自去信与他分说,请他不要误会……至于士则,你若非要纠结昨夜的事,那还是不要去见皇帝了,免得生出事端!你要回骠骑将军府也好,折返幽州去见续之也好,都行!我现在就给你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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