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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长久闭上眼,感受着身体中纯净的光。
他曾经想过这个问题,前世不可观的弟子,今世跟在宁擒水身边的小道士,还有……如今的自己。真的都是自己么?
他至今无法知晓,赵国皇城那场天劫里看到的三魂,到底是不是幻梦。
与陆嫁嫁一同跨越南州,前往中土之时,他亦吞下过幽冥古卷,召唤那些已经死去的灵魂,那时,他心中生出了一个恐怖的念头,他无法抑制地想到了自己未重生之前,那个有些呆傻的自己。
幽冥古卷得到了指令,开始招魂。当时的宁长久没有勇气去看幽冥古卷是否能成功召出。
因为他害怕,如果古卷真的成功了,那自己又算什么呢?
一个个体,在分化出了另一个个体后,他是自己的附庸,还是另一个独立的个体呢?这到底取决于谁的意志呢?
还有,那个个体如果死去,是自己死去了吗?那活着的那个又是什么呢?
这些都曾是宁长久刻意回避的问题。
但现在他已明悟并释然。
帝俊、羿、那短暂流转的几世、不可观的弟子、赵国皇城的小道士、还有如今的自己……
他活到现在,是因为他的事还未做完。
人们死时念头不化,便会凝聚为怨灵。他也是怨灵啊……光明的怨灵!
他无需去想什么是我,只需要知道自己为何而生,为何而死。
血肉苦弱,但意志不灭。
这也是他存在的意义。
“我还是我。”
宁长久看着剑圣,伸出了手,白银的剑光在他手中凝聚,灵态的短发少女萦绕而出,睁开了微有怨气的清澈之眼。
柯问舟长叹道:“天生灾,地生魔,挽弓射九日……大羿,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少年摇了摇头,坚定道:“我是宁长久。”
……
虚境中洒满了剑光。
那是澄净明亮的剑光,好似饱满的露水,映着朝阳,积蓄着阴阳交割时的玄清气。
它们在宁长久的身边凝聚成一柄柄剑的形状,好似荒芜虚境中开出的小花。
柯问舟看着这些剑气,苍老的眼眸被光线盈满,他也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看着自己斩出的第一道剑气,木然良久,随后欣喜若狂。
但他的身躯已经腐朽。哪怕传说三境,也抵不过岁月和天地的双重消磨。
他看着白衣沐光的少年,只是羡慕。
剑光里,柯问舟抬起了左臂。
他的手中握着一块铁铸的令牌,那是剑阁阁主独有的令,是阁主身份的象征,握着这枚令牌,便可号令人间所有的剑。
若此处是中土剑阁,那柯问舟握住这枚令牌,心神全力催动之时,就能看到万剑来朝的壮观景象。
但此处天高路远,只有寥寥数百把剑响应了。
它们或来自缥缈楼,或来自附近的大小宗门,也有沉入海底,早已折戟沉沙只剩胚子形状的破铜烂铁。
数百把剑像是鸟群,朝着虚境之上涌去。
那将是它们此生抵达过的最高处,也将是它们的坟墓。
这场五百年至今,人间剑道最高峰的决战,就在这长空之中悄然地发生了。
陆嫁嫁、邵小黎、司命、宁小龄、赵襄儿……她们在由近及远的位置上,一同凝视着云端,静静地等待着这场战斗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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