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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对上那一双目光,毕竟是“同床异梦”的夫妻,捕捉到贾政目光中的愤怒、绝望、哀伤,心头一时间生出几分不妙。
难道又出了什么事儿?
凤姐轻声道:“二老爷,这是?”
贾政一概未理,只是对上贾珩那一双沉静如渊、清冷如玉的目光,一时间只觉羞愧难当,颤抖的声音中,带着万念俱灰的悲凉以及绝望,看向一旁的贾母,低声道:“母亲,宝玉这个孽畜,断断是不能留了!早早勒死,才是正理!今日再有人劝我,我把这冠带家私,一应就交予他和宝玉!我免不得要做个罪人,把这几根烦恼鬓毛剃去,寻个干净去处自了,也免得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
此言一出,荣庆堂中如晴天霹雳。
“吧嗒”一声,贾母手中拿着的汤匙落地,砸在瓷碗中,苍老面容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政儿,你何苦说出这种话来?”
王夫人脸色苍白,看着气得直哆嗦的贾政,颤声道:“老爷,这是又怎么一说?宝玉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又让老爷气成这样。”
元春面上现出忧色,看着自家父亲。
探春、湘云、黛玉脸上则更多是震惊。
没有人觉得贾政会再起反复,定是又出了什么变故?
贾珩凝了凝眉,看向贾政,问道:“二老爷先别怒,天塌不下来,难道又有了旁事?”
此言一出,荣庆堂众人都觉找到了主心骨般。
贾政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头的愤懑,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刚才忠顺王府长史官过来,说宝玉拐带了人府上优伶,长史官上门来要人。”
不等贾珩皱眉询问,贾母霍然站起,怒道:“胡说八道,什么脏水都往宝玉头上泼着,他这几天都在家里,上哪儿拐带优伶?宝玉一个孩子,我还担心旁人拐带了他呢!”
王夫人闻言,脸色稍缓了一些,对贾母这话显然认同到无以复加。
薛姨妈低声道:“是不是里面存着什么误会?”
凤姐也道:“是啊,老爷,不能听信了外人说话,总要问清了再说。”
也是见贾政气的实在不像样,唯恐出个好歹来。
元春轻声道:“父亲,不妨问过宝玉再说。”
贾政冷声道:“宝玉与那忠顺王府唤琪官儿的小旦,互换着汗巾子,交情莫逆,我只怕又出了什么败坏家风的事来,辱及了先祖脸面,九泉之下,我要以发覆面!母亲,宝玉这个祸害,是万万不能留了!”
哪怕是人家说的含蓄,但两个男子都换汗巾子了,还能有什么清白!
当初的珍哥儿,就有一些风声,还有现在的琏儿,他虽不在家,但也听着一些闲言碎语,不想竟出在他门下。
当真一波未平,一波再起。
贾母也终于有几分惊愕,喃喃道:“忠顺王府?”
“人王府长史官亲自上门,兴师问罪!”贾政颓然说着,然后看向一旁的仆人,道:“宝玉呢?”
但这会儿却无人敢应,唯恐发生什么不测之事。
王夫人连忙起得身来,再次泪眼汪汪,哭道:“老爷”
贾政眼前阵阵发黑,身形晃了晃,眼看就要摔倒,道:“你教的好儿子,只怕将来惹出抄家灭族的大祸来,才要罢休!快去找根绳子,我从此吊死在门前,再不给族里招祸!”
其实还有一桩事务,才是让贾政过不了这个坎儿,忠顺王府是他们贾族政敌,他都没脸立足于族中,再加上宝玉与不三不四的戏子交往。
对了,还有先前金钏一节,这两罪并发,罪加一等!
元春上前连忙扶着贾政,探春也在一旁搀扶着。
元春心如刀割,哭泣道:“父亲,宝玉他不成器,你打他、骂他就是,何苦说出这种话来,直让女儿听得难受。”
探春也红了眼圈,低声劝着,饶是少女心性素来明媚大气,见自家父亲被气成这幅样子,也有些对自家二哥哥生出几分怨怼。
黛玉云烟成雨的眉眼间,同样蒙着郁郁之色,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拿着手帕擦着眼泪,低声道:“舅舅,宝二哥再怎么着,你只管教导着,怎好生这般大气。”
贾母见贾政气成这样,张了张嘴,倒也训斥不得,两眼淌下眼泪,道:“政儿,怎么就气成这样,为了那么一个孽根祸胎,倒是闹得阖家不宁了。”
一旁薛姨妈、凤姐连忙出言劝着贾母。
宝钗梨蕊脸蛋儿上同样有几分哀戚之色,轻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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