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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赋税的意义,在于救民、保民、安民、利民,那么为何朝廷不能征取赋税呢?又为何,有人因为税赋的多寡,而争论的面红耳赤呢?这是好事,可是唯独,有人害怕朝廷加赋,大抵就在于,这本该用来安民保民的税赋,结果却挪作了他用,不能用到实际之处,反而被层层克扣,亦或者,被挪用去当做庙堂之上,某些人的享乐之用。”
“因此,人人都希望减轻赋税,可是学生,却不以为然。”
“问题的根子,不在于税赋的多寡,而实际上,却在于赋税是否能够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刘梦远身躯一震,双眸睁大,很是吃惊地看着陈凯之。
他从未听说过这样的高论,可事实上,此句一出,突然给他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看着陈凯之的双眸里满是亮光,很期待陈凯之继续答下去,相比于方才诸生的答案,这陈凯之的答案,不但让人耳目一新,而且竟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仿佛陈凯之的话,突然让他打开了一个新的大门。
陈凯之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么朝廷不在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方面下手,尽力使这赋税用到该用的地方,却是一味的减轻赋税,这便是不负责任之举,因为国家想要安定,就必须练兵,一旦灾祸来临,百姓们颠沛流离,朝廷就必须赈济,陈旧的道路,需要修葺,百姓也需要教化,修建学堂。这些,无一不需要赋税,减轻了赋税,若是出现了边患,朝廷不能尽安民之责,发生了灾荒,朝廷想要赈济,却不可得,以至饿殍遍地,那么,这到底是爱民还是害民呢?”
“赋税的根本,不在于征,而在于用,一味的在征取多寡上做文章,以学生浅见,不如在用上做文章,朝廷理应将心思放在用上,如何使税赋不至损耗,如何至税赋不至贪占,又如何使它们用在该用的地方,才能做到利国利民,若是一味减轻,那么要朝廷,要天下各州府又有什么用呢?先生,这是学生的浅见,还望先生赐教。”
刘梦远竟是呆住了,一脸的震惊。
陈凯之引用的,乃是后世的对税的理解。
其实很简单,减税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国家的职能需要发挥,一味的减税,只会弱化国家的作用,而国家的职能一旦弱化,一旦灾难来临,或是国家受到侵略,甚至是道路的修建,农田水利设施的修筑、医疗、教育,这些,都是需要钱的。
而国家不能生钱的,钱从哪里来呢?
当然是税,因此税赋,几乎是任何形式国家的根本。
正因为收税乃是根本,那么作为国家,应当做的该是如何税赋用在刀刃上,因此才需要审计,需要监督,需要论证,但是……却绝非是减税。
刘梦远呆呆地看着陈凯之,这一次,是他恍惚出神了。
他一开始觉得,陈凯之这是‘奇谈怪论’,可细细一思,竟是觉得有些恐惧,因为陈凯之的话,一丁点都没有错。
单凭这个回答,足以震惊四座,也足以让人耳目一新,甚至……这还给人一种切合实际的感觉,这样一想,竟发现果然那轻税赋,确实有些不太实际了。
“先生?先生……”
刘梦远老半天不吭声,陈凯之心里苦笑,低声唤了他几句。
这一次轮到刘梦远茫然地回过神来,道:“你……你说什么?”
陈凯之苦笑道:“先生,学生在问,先生以为如何?”
“啊……”刘梦远想起来了,方才陈凯之在答题,而自己因为他的题答得太好,就和陈凯之所说的一样,不自觉的,开始权衡起陈凯之答题的利弊,所以……
他顿时汗颜,凝视了陈凯之老半天,才绷着脸道:“这是你哪里学来的道理?”
陈凯之总不能说,这是自己上辈子学来的吧,因此他淡淡笑道:“只是学生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刘梦远又懵逼了。
因为这数百年来,大陈朝的大儒们,几乎是统一的口径,都是以减赋为主,在天下人的心里,减赋便是爱民,这几乎已经形成了定式,根本没有人会往这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上头去想。
可陈凯之一番话,真是将刘梦远点醒了啊,他甚至相信,若是陈凯之拿这个去跟别人说,只怕许多人也会点醒。
这……才是经济之道啊。
经济之道的本意,就是要切合实际,这数百年来,每一个人都高呼爱民减赋,可事实上,减赋当真对万民有好处吗?税赋越来越少,朝廷所能开拓运河的能力越来越低,官兵的质量越来越差,每一次赈灾,都是捉襟见肘,所谓的教化,流于形式,喊得倒是凶得很,可穷苦的人,又有几个能读书呢?
越是减赋,结果百姓们,哪里得到过什么实际的好处?河堤不修筑,一个大水,便是数十上百万百姓一年的收成毁于一旦,明明只是一河之隔,却因为不曾修桥铺路,结果两岸的百姓,却不得不绕了数十里的路,才能到达彼岸。
前几年,山越叛乱,朝廷仓促平叛,可只因为库中的钱粮不足,竟还要向富户告借,官兵的武备松弛,一场叛乱,足足持续了一年之久,死了多少军民百姓?
刘梦远终于深吸一口气,吐出了一个字:“好。”
他目光炯炯,说了一个好,表达了自己对陈凯之答题的满意。
接着,似乎他还意犹未尽,又道:“好,好啊。”
又连说两个好,甚至他心里认为,单凭这个论点,就足以靠一篇时文,震惊天下了。
呼……他忍不住道:“那么,又该如何做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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