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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回想,“大抵是未时刚过半吧,我瞧着他从小山家出来,打了声招呼,云胡说是去外面办些事,背着竹篓便走了,哎呦,我也没多问两句,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没事,婶娘,我出去寻寻去,保不齐云胡快回来了。”,谢见君心有疑虑,但也不好声张,拜别了福生娘,他先是进院子里寻了一圈,小柴房里磨好的一板豆腐不翼而飞,连小杆秤都不见了影儿,他脸色愈发凝重,莫不是、莫不是云胡自个儿出村卖豆腐去了吧?
他着急忙慌地跑来小山家,逮着满崽一问,果不然如自己猜想的那般,云胡背着竹篓,走街串巷地卖豆腐去了,只是平日这个时辰,他早就来接满崽回家去了,却不知为何,今日到现在都没见着人。
他心中的不安更甚,头着听人说,近日来村外不安分得很,时常有盗匪出没,云胡这风一吹就倒的瘦弱身子杆儿,若是碰着悍匪,可不占什么便宜。
他这趟过来没把满崽接走,正巧赶着柳哥儿在家做绣活,便将这孩子托付给他帮忙照看一时,自己则回家里,拿上油纸伞,匆匆忙忙地出了村子。
天色渐沉,起风了,大团大团的乌云铺天盖地地压下来,谢见君闷出了一身热汗,他腿脚走得酸胀,寻了处避风口,扶着腰歇了歇脚。
他一路打听过来,的确有几个妇人,对云胡稍稍有些印象,只记得是个背着竹篓的小哥儿,腼腼腆腆的,说起话来细声细气,但卖的豆腐倒是足斤足称,至于其他的,也说不上别的来,对云胡的去向,更是一问三不知。
他眉头紧拧,走几步便向四周张望两眼。
临走那会儿,担心云胡回来不见他心里着急,就将自己所行之路同柳哥儿招呼了一句。柳哥儿便说,若是云胡来家里接满崽,他就将人留住,差他阿爹循着路摸过来,知会他一声。想来云胡不是不知分寸的人,现下到这个时辰都没递来什么消息,只怕是遇上麻烦了。
谢见君一语成谶,云胡的钱兜子被“白日鬼”摸走了。
原是今日豆腐卖得快,申时刚过半,背篓里的豆腐就只剩下个把斤数,他盘算着卖了这些,独留一小块,赶着谢见君下课前,回家起锅煨上一锅白萝卜炖豆腐,这天儿冷,三人围坐在炕桌前,饱饱吃上这么一顿,到睡前,身子骨都是暖烘烘的。
不成想,刚给一婶子称下两斤豆腐,迎面撞过来一壮实汉子,将他撞了个趔趄。
“你眼瞎吗?不长眼的玩意儿!堵在这儿挡什么道?!”壮实汉子粗着嗓子叱骂道。
云胡吓得浑身一激灵,立时就垂着脑袋避到一旁,让开了面前的大路。
汉子斜睨了他一眼,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
“哦呦,这人说话可真难听,这条路这么宽,偏偏就往这边撞,分明是他眼瞎。”前来买豆腐的婶子气不过,小声嘀咕了一句。
“没、没事。”云胡不愿起冲突,勉强扯着嘴角对那婶子笑了笑,手伸到腰后,想要扯出钱兜子来,给这婶子找钱,却不料,身后的手摸了个空,钱兜子不见了!
他僵立在原地,一颗心从高处,“砰”地坠入了冰窖,他哆哆嗦嗦地摸遍了全身,哪还有钱兜子的影儿。
被、被偷了!钱被偷了!云胡头皮倏地发麻,浑身冒起阵阵虚汗,他蓦然转头望向没走远的壮实汉子,紧追慢赶地追上去,堵在汉子面前,气喘吁吁道,“你、你还我钱兜子!”。
汉子一巴掌将他掀翻在地,“滚一边去,胡说什么呢!”
“没、没胡说、就是你、就是你!”云胡双手撑地,勉强稳住身形,他方才给一哥儿找了银钱,那钱兜子就拴在腰上,只汉子撞过来后,才不见了踪影。
他麻利地站起身来,掌心被地上的碎石子划破了皮,渗着丝丝拉拉的血丝,他顾不得疼,张开手拦住汉子的去路。
“你这哥儿,光天化日同一汉子拉拉扯扯,当真是不要脸不要皮!”,那壮汉被他纠缠得不耐烦,黑着脸气急败坏道。
“你偷、偷了我的钱!你撞我、钱、钱兜子不见了!”,云胡急得心里“砰砰砰”直打鼓,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这一会儿功夫,额头就沁满了一层细汗。
“你说我拿了你的钱?谁看见了?谁看见我拿你钱兜子了?”,汉子膀阔腰圆,一身横肉,他上前一步揪住云胡的衣领,将人一下子提溜起来,腿脚离了地,手臂上肌肉虬结,青筋暴起。
云胡脚尖艰难点着地,脸颊涨得通红,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余光中,他瞥见先前买豆腐的婶子正慢腾腾地这边走来,“婶娘!婶娘!”
汉子闻声,心里生出几分怯意,立时就松了钳制,藏在腰间的钱兜子赘得身形沉甸甸的,隐隐发烫。
云胡借机跑到那婶子身旁,“婶子、您、您刚才也瞧见、就是他!是他撞、撞我的、对不对?”
那婶子正要开口,察觉到壮汉骇人的目光望过来,她瑟缩一下,一把将云胡推搡开,“你、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见他撞过你?”,说着,她就要绕开俩人,往一旁大路上走去。
“婶娘、您、您帮帮我、那是我卖豆腐的钱啊!”云胡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泛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他紧紧地抓着那婶子的衣摆,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求求您、求求您了、您看见了、是嘛!”
婶子面露难色,她看看泣不成声的云胡,又怯怯地望了眼面目凶悍的壮汉,在云胡炽热的眸光中,别过脸去,躲开了他的期望。
云胡缓缓地松开手,脸色惨白至极。
汉子见状,冷哼一声,甩袖就要走,却不料眼前的小哥儿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如困兽一般扑上来,双手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你把、把钱兜子还给、还给我、我知道、我知道是你偷走的!”
“是我拿的又如何?你能拿我怎么办?”,汉子拍拍云胡汗津津的脸颊,眼眸中噙满了威胁。区区一个瘦弱哥儿罢了,他一手能打八个,有何惧?
“求求、求求你、我家里人、指着这钱读、读书呢!”云胡磕磕绊绊地哀求道,声音抖得不成调子。
“读书?读书能顶个屁?”,壮汉嗤笑。
天空炸开一记响雷,那婶子受了惊,不敢再掺和,紧了紧衣袖里的荷包,挎起竹篮子,垂眸从他二人身边匆匆而过,脚步快得飞起,深怕壮汉寻茬,自个儿遭了瘟。
壮汉瞧着似是要下雨,愈发不耐烦地甩开云胡,又怕他不依不饶地就扯起来没完没了,抬脚往他腹部狠踹了两脚。
云胡一阵吃痛,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他倒在地上,双手紧捂着腹部,骨节绞得泛白。
好半天,才慢腾腾地缓过劲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似是有一把尖利的刺刀插进胸腔里,来回拉扯,疼得他浑身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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