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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河压着那一刹的涟漪,低头也喝莲子羹:“师父我是不拜的……怎么我记得以前你也好像也比较回避这事,怎么现在无所谓了吗?”
“武学和琴棋书画不一样……”唐晚妆低声道:“武学的话,我收你为徒,未免僭越,也没有资格……但琴棋书画倒是无碍。你又是为何不愿?”
“本来叫唐不器大侄子,忽然和他同辈份了,我不爽。”
见唐晚妆忽然瞪大的眼睛,赵长河猛地醒悟,忙补救:“不是,我本来就是占口头便宜,不是要做他的姑父……拜师之后连口头便宜都没了,我还比他小,要叫他哥,我……哎呀……”
抱琴偏过了脑袋。
这不小孩子嘛,比抱琴还幼稚。
赵长河被抱琴怪异的目光看得老脸发红,尴尬道:“我说首座大人,伱一切出发点都是我是皇子,现在越来越不掩饰,但你发现我真不是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唐晚妆笑笑:“那有什么要紧,我只不过不想看一个江湖后辈越走越急躁,步我的后尘……何况你对唐家有恩,我帮扶一把,有何不可?”
“你的后尘……那不就意味着琴棋书画其实没啥用?急着突破该伤肺经还是伤肺经。”
“但你有没有想过,若非如此,我伤的就不仅是肺经了?”
“唔……”
唐晚妆神色有了些许怅然:“或许琴棋书画确实没有什么用……但我已经说了,它不过是让你心静下来,不再如此浮躁。要么你去念佛经?也是个方法。”
“……那还是学琴棋书画吧。”赵长河犹豫片刻,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这样的话自己应该称呼她什么。
真是奇怪,岳红翎比自己小两个月,脱口而出的“岳姐姐”毫无心理障碍。唐晚妆大了足足八岁,可这一声本应该很自然的“姐姐”就根本喊不出口,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和她的交集总有一种公事公办的味儿,至今谈不上个人私谊,就连教琴棋书画,在她眼中也是“公事”。说是说为了“江湖后辈”“唐家恩人”,谁都知道这是借口,她只是在培养心中的皇子。
赵长河至今对大夏毫无半点归属感,甚至因为一路的见闻,还颇为反感。他不知道如果将来自己选择的是推翻这个国家,那时唐晚妆会是什么心情。
大家其实从来不是一路人,与岳红翎相知携手的意味完全不同。
也或许是因为……看她脸色苍白随时风吹就倒的模样,总能让人忘记这是一位很强大的武者,心中的怜惜之意反倒比尊敬更浓,觉得她才是该被照顾的妹妹才对。
这种感觉非常复杂且矛盾。
唐晚妆美目凝注他半晌,似是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却并不去问,转头对抱琴道:“把琴给我。”
抱琴微微一礼,把琴放在唐晚妆面前的案台。
唐晚妆轻抚琴弦,低声道:“都说晚妆殚精竭虑,思绪纷杂,不利于道。可公子心中纷乱,竟似比晚妆思虑更多……非修行之道也。聊以此曲,请君静心。”
一缕琴音悠悠响起,轻柔,舒缓。
就像这燥热的午后,微风徐来,拂过水池,送来芳香。
似有蜻蜓在水中点过,悄然离开,留下一点涟漪微漾,渐渐扩散,漾开,在周遭的虫蛰蝉鸣声中很有韵律地一荡一荡。
莲叶轻斜,一颗水珠慢慢的慢慢的掉落,落在水中,一声滴答。
于是静谧之中活泼了起来,视野拉伸。清爽的水意溅在脸上,上方的绿荫苒苒,遮住了炽热的炎阳。美丽的女子站在藤萝之下嫣然浅笑,远处小丫头咯咯笑着,一路跑着去捉那只蜻蜓。便看见天高气爽,白云悠悠,笑声仿佛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像远方之景,又像梦中悠扬。
人在院中斜靠躺椅假寐,听着远方清脆的笑声,嘴角便不自觉地泛起了姨母笑。
江湖渐远,那血色的喧嚣,刀光的呼啸,都随着孩童的笑声悠悠荡荡,随着远处的风筝直上云霄,再也看不分明。
琴声轻止。
赵长河发现自己靠在椅子上,差点睡着了。
他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脑子一时还是空着的,全然放松得一时半会连思维都凝聚不起来。
唐晚妆看着他的模样,目光里竟有几分怜惜:“你……太累了。我看你往日里连睡觉都在想事儿,至少昨夜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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