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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朱祁钰早早就起了床,看着起床还带着慵懒气的冉思娘,笑着说着话,他用了早膳以后,罕见的当了次昏君,没有去处置朝政,只是操阅军马之后,就待在大别墅里,看了很久的书,一直等到冉思娘醒来。
说起来也是让胡濙无法处置,自古这太子少师都是教皇嗣的,胡濙领着上书房事,专门主持皇嗣的教育,皇帝陛下却整天去旁听,不是监督胡濙工作,而是真的在旁听,陛下爱书,奈何是诗词无格律,很少动笔,倒是这丹青笔墨乃是一绝。
读书从来不是让人变坏的理由,读书人也是一个很庞大的群体,朱祁钰从来不喜欢一杆子打翻一船的人。
「夫君?」冉思娘惊呼了一声,以往这个时辰,陛下早就坐班去了,冉思娘一起床,一看天光,还以为陛下不在,便没怎么打理,便起了床。
冉思娘这闷头觉睡的太香,这起来便是容光焕发,昨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朱祁钰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冉思娘怪叫一声溜得无影无踪,没过多久,梳洗打扮了一番的冉思娘又出现在了朱祁钰的面前。
「都老夫老妻了,没必要,在自家随心所欲便是。」朱祁钰收起了书卷,看着冉思娘说道。
「陛下圣躬安,臣妾有罪,还请陛下宽宥一二。」冉思娘先是见礼,而后是请罪,语气颇为认真。
朱祁钰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说道:「是百宝丹出了事吗?朕这便修书一封,鸽路飞抵两军大营,应该还来得及,你昨日便应该说的,这都响午了,不过来得及。」
「百宝丹怎会出差错,在密云厂臣妾亲自盯着,这一路缇骑护卫周全,臣妾说的是臣妾昨夜先睡着了。」冉思娘赶忙说自己为何请罪。
朱祁钰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妃嫔侍寝早皇帝睡,居然是罪责,他摇头说道:「这算什么罪责?冉宁妃为国事奔波劳累如此,好不容易事了,因为朕一句话,便跑了近百里的路,早些休歇,又何罪之有?快快免礼,吓得咱都是心突突了两下,还以为百宝丹出了事。」
「谢陛下隆恩。」冉思娘看陛下宽宥,这才起了身。
其实朱祁钰这侍寝的制度,早就被他自己毁的稀巴烂,妃嫔不早睡,是为数不多仅剩下的规矩了,还是妃嫔们自己遵守,不是他这个皇帝要求。
按照大明宫廷的规矩,这妃嫔侍寝,皇帝翻了牌子要记录在案,而后还要告知皇后,妃嫔在自己宫里升起华灯,皇帝去这妃嫔的宫舍,一般都是玩完就走,回乾清宫睡觉,大挡就问要不要,若是皇帝不要,宦官们还要折腾一遍妃嫔,防止妃嫔怀了龙种。
夏天还好,冬天晚上十二点的北京城里,那寒风跟刀子一样嗖嗖的,皇帝还要从妃嫔的暖被窝回到乾清宫去。
像冉思娘这般在皇帝这倒头就睡,的确是不恭顺,但是人家冉思娘刚刚完成了皇帝用腰子下的四千百宝丹的大单,为国事奔波操劳,不仅仅是妃嫔,还是功臣。
若是高婕妤侍寝,就是再累再困,也是不敢先睡下的。
「娘子,咱有件事想问问你,你在播州的时候,你过得苦不苦?百姓们呢?若是十万大山偏僻,那湖广地面呢?」朱祁钰示意自己面前的软篾藤椅,让冉思娘坐下说话。
「苦。」冉思娘咬了咬嘴唇,用力咬着后槽牙说出了这个字,相比较她今天这锦衣玉食的日子,那过去过的日子,已经不是一个苦字可以形容了。
冉思娘的面色带着痛苦,回忆了良久才说道:「那些日子就跟做梦一样,我还是绣花楼的姑娘,这绣花楼的姑娘,是播州杨氏都是养着嫁给各大土司联姻用的,吃饭穿衣还没有太多亏欠的地方,勾心斗角在所难免,但还能应付,可这样的日子,仍然很是吃力,每年楼里
都要许多的姑娘从那绣花楼上一跃而下。」
「播州当地的百姓,就更苦了,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但凡是碰到了灾年,就是易子而食,人相食。」
「湖广地面和播州差不了太多,每年都有不少带着湖广口音的人到播州,便不走了,播州百姓的脑袋上有土司,湖光地面的百姓头上有衙门,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罪。」
冉思娘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绣花楼那种修罗场就像是养蛊的那个罐子,而冉思娘就是蛊王。
只不过泰安宫里因为皇帝的原因,比较平和,斗什么斗,陛下本来就回来得少,再斗闹得陛下厌恶了后宫,常住在讲武堂的大别墅里,谁都捞不着恩宠。
后宫斗的不厉害,冉思娘自然不必张牙舞爪,一身的本事,便都用在了医学一道。
朱祁钰又问了一件事:「你知道正统年间湖广苗民入山之事吗?沸沸汤汤,少说也有三十多万人,可是当年的大事。」
「知道,岂止三十万人。」冉思娘犹犹豫豫,才往前凑了凑说道:「陛下,其实哪是什么苗民啊,都是地地道道的百姓罢了,云贵川黔的生苗、熟苗,都是没有下过户的,跑进山里的,都是下过户的,说是苗民不过都是遮羞布罢了,大多数就不是苗民,若是山外能活得下去,这么些人,跑山里作甚?」
冉思娘这话到底有点后宫干政的嫌疑,不过冉思娘本身就领着太医院的职,这职位再贱业,那也是为皇帝效力的地方,这百宝丹的差事都办了,也不差这点了。
「咱知道那是块遮羞布,年富履任湖广至今已有九年,成果斐然啊。」朱祁钰放下了手中的书,带着几分感慨的语气说道。
给谁遮羞?给湖广地面的上下官吏,朝廷和皇帝的脸面,遮掩的遮羞布。
「湖广最近出什么事儿了吗?」冉思娘最怕的就是百姓被逼的造了反,兵祸汹涌,本来就有些捉襟见肘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了。
朱祁钰满是笑容的说道:「湖广就像是之前的大山,湖广向治,连浙江的百姓都往湖广跑,这不江南四省跑到咱这儿告状来了,吵吵嚷嚷,平日里一个个都摆着封疆大吏的谱儿,这会儿受了委屈,跑到咱这儿,让咱主持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
冉思娘这才松了口气,懒洋洋的靠在软篾藤椅上,看着窗外悠闲的说道:「这不挺好的吗?公道自在人心,说到底这抢人抢不过,还不是他们不如年富,若是治下民心思安,谁又愿意离家千里,舍近求远呢?」
朱祁钰便挑拣了几件朝中的琐事说了说,一是交趾粮价,二是这四省巡抚告状,三是商辂负伤,他不是没话找话,而是他的生活里,就这点事儿。
冉思娘听得懂,而且也爱听,她听了半天,才疑惑的说道:「这缺人缺到这个地步?都闹的五省巡抚撕破脸的地步了?」
「嗯,抢人,不抢不行呐,种地要人,工坊也要人,朝廷驰道、疏浚水路也要人,这冬序虽然过去了,可是这以工代赈却留下了,哪哪都要人,不抢,哪来的人。」朱祁钰颇为肯定的点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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