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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湛徐徐笑说:“我当然知道,否则我也不要。”
卿尘一时无言以对。夜天湛却忽而笑容一收,极认真地说了一句:“卿尘,那对我来说不一样。”
“不一样吗?”
“不一样。”
卿尘扬眸与夜天湛对视,心中忽然平静如水。曾经恩怨,曾经爱恨,起起落落兜兜转转,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误入这红尘一场,多少岁月,这两个在她的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给了她所有,此生此情,她可以用所有孤注一掷。
就在这一刹那间,卿尘的注视竟让夜天湛莫名地生出些不安,仿佛她心里下了一个重要的决断,而使得那目光摄魂夺魄,要将他看成透明的一个人,他听到她用极轻的声音道:“这一生,我欠你的。”
一句话,便是一生吗?
夜天湛道:“欠着吧,多欠一点儿,说不定你早晚要还我。”
卿尘道:“让我想想,该怎么还。”
夜天湛轻轻一叹,不语。
卿尘道:“你若没有急事回府,便陪我再走走吧,很久不见你,倒觉得有不少话想说,这时不说,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说。”
夜天湛闻言,神情间闪过一丝阴郁,终究没有拒绝。
穿过竹林,九曲回廊曲折,下临兰池,岸芷汀兰烟波三千,一片迷蒙浩渺。
风满楼,雨意渐浓。卿尘却同夜天湛淡淡说笑,不知不觉已绕这长长回廊沿湖走了数周。夜天湛几次问她累不累,她都笑着摇头,将话题岔开。夜天湛此时觉得她的脚步越来越慢,看她一眼,便站下道:“坐一会儿吧,我走累了。”
卿尘面上略有些倦色,见他看过来,微笑着点了点头,扶着雕栏坐下。夜天湛毕竟心中有事,一时看着烟波沉沉的湖面出神,突然听到卿尘问他:“王爷,如果我能说服皇上支持你清除凤家,你愿不愿答应我,绝不会做任何对他不利的事?”
夜天湛惊诧回头,几疑自己听错了话:“你说什么?”
卿尘道:“若我保证皇上也不会对你不利,你能否答应,终此一生,待他如兄、如君?”
夜天湛僵了片刻,霍然起身:“不可能!你给不了我这个保证,我也一样给不了你。”
如果以前还有这个可能性,但现在,一切的可能都已变成了不可能。
卿尘道:“如果我能呢?”
夜天湛盯着她,目光深黑一片:“事到如今,这岂是一句承诺便能解决的问题?你不妨问一问他,他做得到吗?”他重重一甩袍袖,叮的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从他袖中掉出,落在卿尘身旁。
一支淡色玉簪,简单的样子,润泽的光。卿尘愣了一愣,吃力地弯腰去捡,旁边迅速伸来一只手扶住了她。
苍白的玉,苍白的手,苍白的面容。
夜天湛将玉簪捡起来,突然察觉卿尘的手在他掌心微微颤抖,冰凉似雪,抬头见她脸上已毫无血色,身子摇摇欲坠。
“是那支玉簪吗?”她低声道。
“是。”夜天湛来不及掩饰尴尬,匆匆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卿尘勉强微笑:“原来你还留着这支簪子,其实那时候,我很想跟你道一声谢。这些年来,我知道你一直处处护着我,这……是最后一次……你……”
“卿尘!”夜天湛低喝了一声,卿尘慢慢道:“孩子……要出生了。”
夜天湛猛地低头,惊见卿尘襦裙上已是鲜红一片,那红迅速蔓延,不过片刻便浸透了轻薄丝绢落到细花雕纹的玉砖之上,缠蔓花枝染了血色,浓重刺目。卿尘却似无所觉:“我说过,他死,我随他……你死,我用我的命护着……你相信我……如果……如果我撑不过去……你们……”
周身不知来自何处的痛楚越来越重,越来越急,卿尘紧紧咬着牙关,想凝聚一点儿力量把话说完,却连呼吸都艰难起来,只死死看着夜天湛,目露哀求。
夜天湛面上一片雪白,额角青筋隐现,不知是他的手攥着卿尘,还是卿尘的手攥着他,那支玉簪不堪重力,咔地断成两截,碎面直刺掌心,剧痛钻心。
他忽然极快地低声说了一句:“我答应你。”俯身迅速将卿尘抱起来。
卿尘心头蓦然一松,身子便软软地坠落在他的臂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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