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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军士走之前还在过道里留了一个火把,借着那方传来的微弱的光,我看见了他因为伤重而变得赤红浑浊的眼睛。
他看见了我,像愣住了一般,连眼睛也忘了眨,他吃力的挪动手臂,食指往艰难的将我指了指,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
我忙道:“是我是我,是三生,你没看错,你别动,别乱动。”
听清我的话,他惊得愣了好一会儿,嘴唇忽而有些颤抖,他吃力的向我伸出手,我以为他动不了了,但他却用下巴撑着地,不知是从哪里借了力气,费尽功夫的爬到我这边。
我伸出的手,正好能摸到他的脸颊。
我几乎快要哭出来。
他指尖碰到了我的手,想要触碰我的掌心。我忙抹干模糊了双眼的泪花,把手心摊开递给他。他的微凉的指尖在我掌心一笔一划专注而吃力的写着:“三生。”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他原来,只是想唤唤我的名字。
“是我。”
他写:“你还活着。”
“我一直活着,我说好了会去找你的,还没找到你,我不敢死。”
他笑了笑,已经长得比小时候大多了的手,还是向小时候那样,拽住了我一个手指头,紧紧的攥着,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他看起来……很累了。
他还记得我的。我们分别时他才八岁,只是一个小孩,现在已过了十年,在凡人那么容易遗忘的记忆里,他还记着我,这已经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而他还依赖我,这更让我欣喜不已。
只可惜,他还记得我,还依赖我,我却没法像之前那样将他保护得好好的。
我用另一只手去探查他的脉搏。
虚弱,但好在先前渡了点法力给他,让他能得以保命,暂时应该没有大碍,我稍稍放下心来,只是想起那轻甲军士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我不由得为陌溪的明天担忧起来,明天若是再有一次这样的鞭打……
我看着陌溪的睡颜,暗暗咬牙:“区区几个凡人,我岂能玩不过他们。”
陌溪醒来之时我刚握着他的手指在我手背上画完了一个符。
兴许是自己的手被被人使唤让他感觉极不适应,他下意识的往回抽了一下。我顺势松开他的手,却不想不过下一瞬,他惊醒似的猛地将我的手腕擒住,但握住的下一瞬间,又似突然害怕起来了一样,倏地将我放开。这一握一松,弄的我有几分怔然。
“陌溪?”我眨巴着眼看他,“做恶梦了?”
他躺在地上愣愣的看我,看了好一会儿才打开我的掌心写道:“我以为……”他顿了顿,“看见三生只是一个美梦。”
所以想抓住我,所以又怕打碎我吗……
我心头一软,握住他已变得粗糙的大手,捏了捏,轻轻道:“你看,你眼前这个三生是热的,能动的,不是梦,也不是鬼。你不用小心翼翼,也不用怕我。”
他摇了摇头,像是在说不会怕。
我欣慰一笑,拽着他的手,开始在他掌心画符,一边画一边道:“虽然现在咱两都被关着,但是你莫怕,三生定不会让你再吃一点苦……”我话音微顿,停下了手,望着陌溪被牢里微弱的火光映亮的眼睛道,“你如今,可有在外面讨了妾室和小老婆?”
他被我问得愣住,不点头也不摇头。
见他没回答,我心头忽的一凉:“打小我便与你说,不能乱接触图谋不轨的女子,你约莫是忘了吧,你若是讨了别的女子,那我还是要让你吃点苦头的。”
陌溪略显惊慌的张了张嘴,像是着急着要为自己辩解什么,食指一直在地上写着字,我斜眼一看,大致明白他在一遍又一遍的写着“没有”。像个被冤枉的无辜孩子一样急于为自己证明清白。
见他如此着急,我心头半是甜半是酸,继续拽了他的手在手背上给他画符:“没有便行。”画完了符,我正色道,“那些坏人再隔不久又该来了,那迂腐的白九把你教得不好,让你把气节这些虚的东西看得太重。不过他已将你教成这样,我横竖是扭不回来了,可若要我眼睁睁的看你受伤,我却是做不到的。”
画完符,我将他掌心翻过来,盯着他眼睛道:“三生现在有法子助你在挨抽的过程中护住自己,让他们打不痛也打不伤你,所以接下来我教你的东西,你得好好记住,知道吗?”
他点头。
我在他手掌心里写下了六个字:“你记着这六字,在他们打你的时候,你只要念念咒,疼痛立时去无踪。”他皱眉,眼中尽是疑惑。我伸手揉散了他紧皱的眉头,“你相信三生吗?”
他郑重的点头。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未见,我要他相信我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毫不犹豫的相信我。大概这就是俗话说的……
亲自养大的鸡崽就是与别人养大的不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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