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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团练大惊,后退一步跳出圈外。暗想这小子当真古怪啊,明明见他招数普普通通,力道平平常常,怎地体内会有这么蕴盛的内力?他既有此内力却为何招式平常,且出招不带半点劲力?难道是谦让於我?细看张君宝却是不像。
丁团练左右无果,索性心一横,唰地抽出腰间钢刀,捏个起势,说道:“小叫花子,没看出来,你竟然还是练家子。今个小爷兴致高,再陪你走上几招。”俗语言刀为“百兵之胆”,丁团练抽刀在手,便似胆气豪生。言罢手起,刀贯中门,竟是自下而上刺出。刀至中途,蓦地又左右横劈,恁是辛辣。
原来,这丁团练见张君宝虽不是衣衫褴褛,但也蓬头垢面,又跟一个老叫花子在一起,料定是一伙的,随口便叫道小叫花子。适才那一掌,令他心有余悸。对方虚实未明,不敢轻敌,故一出手就使出五虎断门刀的看家招数。
张君宝从没有瞧见过这样辛辣的刀法,只觉得来势凶猛,角度匪夷,便不敢硬接,闪身退步。心下不由得懊恼,自己原不该托大,实不想这丁团练拳脚平平,刀法却恁地犀利泼辣,自己又手无长物,更是不敢硬接。那刀如影随至,左劈右削,直逼得张君宝连退三步。
“咦!”旁边的戏场里面有人一声诧异,却是座在角落里的一位大汉。这大汉一身短打装扮,牛皮铠甲,长身大氅,面如紫铜,一脸威严。
那大汉端着酒杯,却无心看戏,一双牛眼上下打量着丁团练和张君宝。他见这位丁团练年纪轻轻,却连出杀招。挥刀之势辛辣,出手角度刁钻,连攻三刀,竟是五虎断门刀中极其厉害的招式。
此五虎断门刀法原本为青城山丈人观徐无极的绝学,后来广为流传。但此套刀法中极厉害的几招如“白虎跳涧”、“一啸风生”、“伏象胜狮”却为不传之秘。今日却在这里见到,不免多瞧了几眼。
此套刀法练到极致,劈中带崩,截中带刺。但这丁团练刀法尚未纯熟,劈中带崩却似斩,截中带刺却似点。大汉举杯忘饮,大为惊讶。能使将出这等招数之人,其师承门上定非泛泛之辈。
丁团练见刀法凑效,当下步步紧逼,又使将出“负子渡河”、“雄霸群山”等杀招。张君宝一双肉掌自是不敢与钢刀硬接,又加之罗汉拳变化有限,直被这几招急攻逼得手忙脚乱,步步后退。到了最后连罗汉拳也不成章法,只能连连躲闪,却是一招也递不出去了。
丁团练使到最后一招“雄霸群山”之时,刀刃亦是自下而上,直指张君宝的气海穴至中庭穴。若是其他刀法,眼见不敌,后仰倒地急滚或能躲开,但丁团练这套刀法辛辣至极,尽是自下往上出招,使对方倒地不得,直迫得张君宝再次后退。
适时张君宝左脚刚退出半步,右脚噔地一声磕在一根柱子上,紧接着后背后脑均撞在了这柱子之上。两人交手,瞬息变化均如电光石火一般。张君宝这一步未能退出,丁团练的刀尖就已经抵到了张君宝的中庭穴上。
张君宝大为骇然,暗道不妙。心想江湖险恶,难道刚踏入江湖的第一天就命丧於此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如此自负,应当见好就收。若打败那名军头就自行开溜,岂会有此刻这般田地?
张君宝正自懊恼之际,忽然“格”地一声轻响,斜横里探来一物,不偏不倚正抵在丁团练的刀尖之上。张君宝定睛一瞧,只见那刀离自己肌肤尚有半寸,直吓得一身冷汗沁出,心跳彭彭。猛觉胸腹间鼓胀之意大增,如大团棉絮阻塞在了咽喉处,欲吐不得,烦闷异常。
丁团练眼见就能劈张君宝於刀下,哪里肯善罢甘休。抽刀一颤,又将钢刀刺出。这刀再刺出之时,陡觉刀身滞待,如拖泥带水一般;丁团练一心想要劈张君宝於刀下,又增了三分力道,却陡觉刀的分量竟也似沉重了数倍,力逾千钧尚不能自持。
“一攻而不得,前功尽弃;一举而不得,前举皆废。”丁团练越是着急,越是不达。随
左手伸拳成爪,直取张君宝的咽喉。这一招乃是顺势而来,与刀成两面夹击,乃是“追魂鬼手”里面的厉害杀招。眼见已然得手,陡然一股大力从刀身传来,直迫得刀背贴胸,硬生生被推出尺余。
丁团练定睛一瞧,将自己推开的乃是一把刀鞘。这刀鞘雕花牛皮面,嵌金线,裹铜头,金线盘曲呈四爪龙形,铜头张牙为虎头吞口。适才这刀鞘紧紧粘着自己的刀身,如影随形,自己使出的七成力道都被这把刀鞘卸了去。
手持刀鞘的人长身大氅、面如紫铜,一脸威严。正是刚才在戏台角落里看戏的那位大汉。
丁团练见紫脸壮汉这两招的“黏”字诀和“档”字诀使得漂亮,心知对方武功高过自己太多,便不敢硬拼,随撤刀回身抱拳拱手致礼。眼睛却没离开那把刀,紫脸大汉手里的刀虽未出鞘,但这刀身修长,长短宽窄均与自己手中的钢刀一模一样。
这刀叫做雁翎刀,乃是大宋军器监督造的一种兵器。其形如大雁的翎毛,故得名“雁翎刀”。后世有人作诗称赞曰:“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诗中所言及的便是此刀。“雁翎刀”乃是大宋官兵统一配给的一种腰刀,适才的十几名官兵人便是手一把,是一种只许官用不许民用的兵刃,所以丁团练识得。又见这鞘身华贵,嵌四爪龙形,图案行云流水,非平常凡品。丁团练仔细端倪了一下,大吃一惊,料定这紫脸大汉定然非比寻常。
宋代礼法森严,衣服用具均能看出官品军级。皇帝的穿戴用品绣五爪龙,才是真龙。四爪龙称莽,但能使用蟒做修饰的也定然是极品官员。若为武将,非军功赫赫,定镇守一方。
常言道“不怕英雄武功高,就怕官大压死人。”丁团练小小年纪能做到团练,武功倒是次之,脑子灵活更不在话下,忙一抱拳,朗声说道:“下官鄂州团练使丁剑声,不期冒犯将军,还望恕罪。”
紫脸大汉没接话茬,兀自言语:“听闻四川神霄派的五虎断门刀法乃是丈人观的嫡传,看来所传不虚,你是宫无继门下还是潘无涯门下?”
丁剑声吃惊不小,心想刚才与这个小叫花子交手,师承门路都被这紫脸大汉瞧在眼里了。当下也不敢隐瞒,回答道:“家师潘无涯。原来将军与家师有故,当请将军移步舍下,好酒奉上才是。家师就在附近,还望将军莫要推却。”
紫脸大汉哼了一声,说道:“你休要唬我,就算潘无涯当真在此,我也管定了此事。你走吧,以后得饶人处且饶人。若在肆意妄为,我定不饶你。”紫脸大汉说完也暗暗忖思:“若是潘无涯当真在此,还当真难办。那潘老鬼的武功出神入化,棘手得紧。你唬我,我也理当唬一下你。”
丁剑声不是被唬大的,他也不是寻常的团练使。鄂州是贾似道的发迹之地,知鄂州的官儿从来都是贾丞相一手指派。如今贾似道在朝内一手遮天,他手底下的官儿便比其他地方的同品级官儿大上三分。更何况丁剑声的师父潘无涯也是鄂州的官。
丁剑声心想:“你若是师父的故人,我也不便发难。既然你言语‘就算我师父在此,你也管定了此事’,那岂不是不给我师父面子?”不给他师父面子的人,他还没有见到过。
丁剑声神色自若,招呼其他兵丁撤回,然后向紫脸大汉再一抱拳,说道:“谨记将军教诲,咱们后会有期。”言罢冲着紫脸大汉又深深一躬。
紫脸大汉不期这小子如此恭敬,也不以为然。在丁剑声起身之际,却猛然瞧见丁剑声的手里赫然多了一件事物,是一件奇形怪状的手套。手套的背面有一排摩挲得锃亮的古香古色的黄铜管子。
紫脸大汉瞧见那副手套,大叫一声:“不好!”话音未落,就见那排黄铜管子“啵”地冒出一股股青烟,一蓬蓬钢针瞬息之间已至面前。
这一刻来的卓殊突然,钢针分上中下三路袭来,每一路都有三蓬,笼罩在紫脸大汉,张君宝和那老丐身上。
张君宝和紫脸大汉与丁剑生离得且近,又见丁剑声作揖甚是躬谦,全无防备。这钢针又甚是恶毒,密密匝匝,就算拿刀拨落其一,也不见得能拨落其二,何况这钢针千千万万。就连围观的路人也不免惊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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