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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外向的人,容易在人际交往中,取得正反馈的激励。从小嘴甜的小子,容易得到夸奖,所以就一直保持着嘴甜的习惯。
所以,怪孩子读书不好,不如怪家长从小引导得不好。你如果没有给予孩子在学习上、专注度上的正反馈,孩子这方面的能力就得不到延伸。
庆伢就是一个爱与人打交道的人,并渐渐养成了霸道的性格。他从小因为家庭不缺营养,所以,长得就比普通人高大肥胖一些,同学中,就有许多人怕他,很少有人故意惹他。他也注意维护自己的老大形象,好像有一种天生街头老大的气质。
刚进厂,发现一些猥琐的外面人,尾随销售人员的情境,他就觉得要探个究竟。从小与同学打交道占上风的经历,养成了他不怕事的习惯。
经过一段时间的跟踪他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些是来批水泥的贩子。当时,水泥厂,是国家计划工厂,出来的价格是计划价格,而市面上卖的水泥,大多数是小厂出来的,质量比不上大厂,因为是市场议价,所以卖得还贵些。
人们都需要大厂水泥,大厂水泥一般出来后,是卖给国有单位的。但销售科的人,总能够在边角中,搞出一些销售的富余来,用厂价卖给这些水泥贩子。这在当时,叫价格双轨制。
当然,如果能够拿到厂领导的批文,或者省厅的条子,正大光明地在厂里以出厂价进货,然后出去在市场,以高价格卖出去,这就是著名的倒爷。当倒爷,是需要有官方的资源的,根本不是庆伢们所能够理解的事情了。
但销售人员与水泥贩子们的事,既然让庆伢发现了,就让庆伢觉得有机可乘。他找了一个小本子,把某位销售人员与哪些贩子接触过,哪些贩子拉了多少水泥出去,都记下来了。白天他请病假不上班,晚上他蹲点守候,完全掌握了一手资料后,觉得有些把握,就找销售人员去了。
他威胁销售人员,如果不给他批水泥,就把他的事情告上去。销售人员当时就答应了,但第二天晚上,按约定时间,庆伢租一个拖拉机进来拉水泥时,就被一伙人打了一顿,说是厂里保卫科的,发现有人偷水泥。
庆伢当时也是年轻,觉得自己运气不好,认栽了。他当时趁机溜掉了,生怕厂里查到自己名下,把自己开除了。但在外躲了几天,发现厂里并没有人深追此事,就觉得蹊跷,怎么不查了呢?毕竟,当时,拖拉机师傅也被抓进去问话了啊?
直到后来,他再找到那位拖拉机司机时,才明白,这是个笼子。原来,那几个保卫科的人,根本就没问司机,主谋是谁,只是叫司机罚了一百元钱就走了,当然,这个罚款,还是没有扯收据的。
这太不正规了。
为这个不正规,庆伢又进行了调查,在偶然间,他才听说,做这个笼子的,是销售人员。而所谓保卫科的人,得过销售人员的好处,跟他一起演了个双簧。
一般来说,第一次挨打对人的人生观是有冲击的。床伢由此知道了两件事:第一,有钱能够买通人。第二,遇到威胁,可以由武力解决。
当他再次收集证据后,再次跑到销售人员的家里,直接摊牌了:“我们一个厂的,你老婆孩子我都认识。我拼着工作不要,就是没办法搞你下台,我也要搞你的老婆孩子。”
这种挨打后的话,说得就比较真挚,对方领会到威胁,同意跟他配合,给床伢批水泥了。
床伢晚上拉水泥挣大钱,白天请病假,时不时,给所在的车间主任及师傅,带几包红金龙或者小黄鹤楼酒,他们也就不追究庆伢旷工的事了。果然,抖狠别人怕,有钱能买人。
整整两年多,庆伢就是这样过的,不上班拿工资,批出水泥等于是资金,日子过得滋润。但这种长久对转正的期待,最终还是落空了。
工厂改制,从计划体制转为市场自负盈亏,一下面向市场了。当然,也没什么部门管什么批文什么招工计划了,这批学徒转正想都别想,因为正式职工,也要签订劳动合同,如同普通社会工人一样了。
从国家工人的身份转向普通劳动者,这个转变更多的是一种心理冲击。刚开始,工厂效益在短时间内还非常好,因为价格提高了,资金更多了。但苦于没有转正,学徒工的收入,只有正式工的一半左右。人家说,学个技工最多三年可以出师,他们作为学徒,难道要学一生?
此时,最麻烦的是庆伢了。毕竟工厂要以效益为先,考勤制度是必须要坚持的。他的利用差价赚钱的办法,已经行不通了,因为都是市场价,没有价差。
生意的本质,是差额。所有的差额,都有可能成为生意。比如信息差、资源差、价格差,最后形成金额差,这就是你赚的钱了。
庆伢生意断了,还要回厂坚持当学徒工,不仅要严格三班倒,还得干最重的活,拿最少的钱,他当然是不情愿的。他是那种已经尝过市场好滋味的人,怎么甘于屈就于这个灰尘满天的车间呢?
他已经有第一桶金了,他当时虽然不到二十岁,但比大部分老职工挣的存款还要多。
短暂兴旺的工厂,质量优势,被迅速发展的中小企业所填平,仅仅过去一年多,几个民营与当地政府支持的中小水泥厂产能与质量都起来了,大厂的水泥再没有竞争优势,就产生了大量的栽员,当时有个词叫减员增效。
其实,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阿房宫也不是一天就可以烧完的。大厂的衰败是从管理的根子上,没人全面负责,没有现代企业建立在效益上的考核机制所形成的。再大的拳头,如果伸开五指,也形成不了打击力量。销售人员从坐等客户上门,到出门拉生意,根本不敢让利促销,因为老厂的经营不活,导致产品积压,工厂迅速走入下坡路。
最后迎来的,是减员甚至出清。一些有技术的老员工办理了内退,到小厂去当师傅去了。没有技术的学徒们,只好下岗,流向社会。
这一大批过去在容城当地人面前骄傲无比的省属企业职工,瞬间成了无业游民,对心理的打击是剧烈的。但是,面子不能当饭吃,得自己动手。
怎么办?一些下岗职工,开始当个体户,做小生意。毕竟,当年,到汉正街批货回容城卖,还是可以赚些小钱的。但是生意,就需要有本金,尽管厂里给了部分下岗补偿,政府给了一些经费补贴,再加上老职工有些积累,总算可以把摊子支起来。
但对于这些半大不小的,有的还刚刚结了婚的,学徒工来说,麻烦就大了。没本事,没本金,怎么办?
正是在这些群体的一些工友们,成了庆伢用余钱放贷的第一批客户。当时利息收得不太高,大概比银行高出个两三倍,毕竟是工友甚至是邻居,庆伢做得不太过。
但这东西,来钱实在太快了,庆伢从此就走上放贷的路径。他哪里来多余的钱呢?他知道,过去许多水泥贩子以及销售人员,都是有家底的,他就利用比银行利息高的诱惑,从他们那里集资,然后再放给这些个体户。当然,他有能力从工友那里收回钱来,长期以来,也比较讲信誉,老大放贷之路,就形成了正反馈。当然,利息就越来越高了。本来急需用钱的人,在银行是贷不了款的。
但是,这批下岗的学徒中,不可能人人生意都能够做成功,有失败了,还不了款的人,怎么办呢?庆伢就收他们当小弟,帮他催款。这就是黑社会最初的生长模式,都是生活。
当他手下的兄弟养得有一些时,容钢这种钢铁贩子们,重复着过去水泥厂的老路,熟悉的赚钱路径摆在庆伢的面前,凭着聪明、狠毒、手下兄弟众多,巨大的容钢外围,内外盗窃所得到的钢铁,大多都卖到了庆伢名下的收购点。
这个生意做了很多年了,到了廖苕货加入其中时,已经算是第二代兄弟了。当然,庆伢长期在江湖混,知道这些收购点,最好不由自己出面,所以总得要找些当地敢搞的小子,出面撑场子,自己只是个出资者、管理者,甚至像一个公司老板一样,甚至,近五年来,庆伢就从来没动手打过一个人。
但是,庆伢没想到的是,仅仅换了公安局长,仅仅因为容钢效益变差,厂里搞整顿,有人举报。他就成了第一批打击对象。
他被当成容城打黑的成绩,已经被公安局报到省厅,作为事迹材料写进了通报。毕竟,这么多年积累下来,庆伢已经有千万资金了,这完全算得上一个大案,公安局的立功了,庆伢一伙老兄弟们,已经四十多岁了,进入牢户蹲过十几年后出来,估计也到了退休年龄,再出社会,打不了别人,估计要挨新一代江湖渣子的打了。
这就是轮回,总在相似地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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