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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六臣摇摇头:“应州留有两百老底子人马,新扩军马千余。应州城坚,天气又寒,大雪封途,照理来说问题不大。女真鞑子要南下,不可能在这冰天雪地里面绕远路,只有打下应州。此刻野无所掠,大军在外难以持久。怎么样也能支撑到俺们返身北上罢。。。。。。。。。。。。不过只是心里隐隐约约,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甄六臣和汤怀之间矛盾仍在,可是在兵事上还是有一说一,直言无忌。
韩世忠又皱起了眉头,想想也就放手。兵事上头,没有万无一失的道理,处处皆备就是处处无备。现在重点正是在这河东路。况且甄六臣也说常理而言应州问题不大,只是略略觉得有点不对罢了。为一个可能的隐忧投注手里有限的资源,这抓不住关键的作为,可不是他韩世忠做得出来的。
他朝甄六臣挤挤眼睛:“放心,说什么以后也不让你和汤四照面。俺老韩这么关照你,可记得请俺老韩吃酒。。。。。。。。。。。。好了,动手罢。顿在这儿恁久,手脚都是冰凉。”
玩笑的话语之间,韩世忠轻描淡写的就已经下了号令。甄六臣一怔之下才反应过来。
在这一刻,韩世忠目光如电,再没了适才的轻松模样,凌厉的逼视在甄六臣脸上:“不许杀人!不然韩老子就杀你!”
甄六臣和韩世忠对视一眼,默然无语,伸手一挥。明亮的月色下,当先甲士将复辽军的旗号高高举起,向前倾斜。几百马上甲士同时催马,压下山坡。在他们身后,又不断冒出一队又一队的步卒。越过山坡棱线,毫不停顿,向着繁峙县城方向卷过去。
在步军阵型两翼,都有檀州出身的兵马在两旁督阵。他们也算得是萧言打造出来的心腹嫡系人马之一了,甄六臣以萧言心腹家将身份统领他们,再加上严刑峻法,让他们对号令奉命唯谨。用来他们来监督新扩出来的云内诸州军马,再是放心不过。
在河东卷起乱事,就是螺丝壳内做道场。既要震动天下,又不得有什么杀戮。不然萧言在神武常胜军中一直秉持的大义就难以站住脚。对于统军将帅而言,最是束手束脚不过。可是要在整个朝廷的逼迫之下自全,还要发展壮大,却又有什么办法?
萧言可从来未曾对麾下人马说过,他走的这条道路,会轻松愉快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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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峙县城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寒风在城头呜呜响动。
边地冬日,到了晚上鬼都不愿意出门。荒僻之地,也少有什么娱乐节目。就是流官至此,也算是苦差事。晚上朝炕上一钻,暖暖和和睡他娘。谁会想到,在月色之下,一支铁甲带着北地霜寒,打着已经灭亡了的辽国旗号的军马,会悄无声息的直扑向繁峙县城而来?
城头之上,本来按照规制要有人打更巡守。都是城中马步弓手的正分差使。边地规制,十丈城墙就要有一个人。不过这规矩几十年下来,谁还管他。就是最近有了些北面乱起的风声传来,每天晚上才拨了两名马步弓手上城墙打更巡守。已经算是难得的戒备防范手段了。
今日两个倒霉鬼却是和自家一班弓手兄弟赌输了钱,还欠下别人一笔。没钱还债,只好用替别人巡守一夜来顶账。本来就是心不甘情不愿,哪里会勤谨从事。早早就留下墙头寻了个颓玘的墙下土洞,拉些杂七杂八的玩意窝了窝风,倒头呼呼大睡。
半夜一个家伙尿急醒过来,本来就想在旁边解决。却被另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弟兄骂了两句:“去远点地方撒去!直娘贼,却要俺整夜闻你的臊气不成?要不是跟着你这厮鸟只是博叉,也不会输得这般灰头土脸!”
那尿急家伙情虚,只得上了城头。对着城墙外掏出家伙来只是嘟囔:“却是好生冷,可千万不要冻坏了也么哥。。。。。。。。。。。。”
月色很亮,这家伙无意识抬头一看,忍不住就张大了嘴巴。双手也不扶着了,淋淋滴滴的就尿了他两脚都是。
月色之下,滹沱河冰面反射着银亮的光芒。大群黑压压的人马,正无声无息的逼近向繁峙县。眼看得已经到了三四百步之外。当先的几百骑士,顿时分外做几队,冲着城墙上颓玘的几个缺口,开始加快马速。
马蹄声顿时在夜色当中轰动起来,可以清楚的看见碎冰在几百骑的践踏下翻卷腾空。战马嘶鸣之声也响起。兵刃甲叶碰撞之声,更是平添了几分森森的杀气。
这些甲士旋风一般的冲过附廓的那些民居,百姓家中养得狗最先被惊动。汪汪的吠叫起来,直入夜空。在百姓们才被这些响动惊醒的时侯,这些马上甲士,已经旋风也似的卷入了城墙缺口当中!
城墙上这个弓手,露在外面的家伙冻得冰凉了都没感觉。下意识的扯开嗓子就叫了一句:“有贼入城!”
正轰隆卷入城中的马上甲士,一人抬头看了眼,摘下骑弓嗖的就是一箭射过来,却是离这家伙三四步外掠过。顿时就让他变了调的惨叫声戛然而止。那骑士还对他招呼了一声:“逃命去罢!”
那弓手立刻用拳头塞住了嘴巴。趴在城头上。冰凉的感觉才让他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将那话儿塞进裤裆里面,都不敢起身,手脚并用的就朝远处爬。这家伙是个滥赌鬼游手一般的人物,也没什么家眷负累,这个时侯就一个念头。赶紧逃出这县城,有多远跑多远,天知道这些大王爷爷会不会洗城?
正转着不知所谓念头的时侯,大队步卒又漫了上来。成百上千的人开始扯着嗓门大喊,声音之宏,将这个小小的县城治所彻底笼罩:“大辽蜀国公主麾下奉天倡义复辽军袭城!降者免死,但凡百姓,闭门不出,保你们身家性命不失!”
城墙上的倒霉弓手,城墙左近民居中被惊动而起的百姓。顿时都是目瞪口呆。
皇天,北面那传得沸沸扬扬的辽人余孽军马,竟然是真的?还直恁般势大,一直杀到了大宋境内来?北面不是有什么神武常胜军么?难道也被打垮了?这兵祸怎么就突然来了?直让人半点准备也无?自家性命,却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甄六臣率领大队,直奔向城中县衙方向而去。经过一个路口,就留十来骑守住。一则是方便控制全城,二则也是监视后续入城的那些新扩出来的军马。约束他们不得生事。老老实实的当一支秋毫无犯的大辽义师。
韩世忠给他的命令,是城中万一有所抵抗。看起来杀伤会难以控制之际。干脆掉头就走。只要张出声势,也就足够了。城中官吏,这等要紧军情,岂能不报上去?
说实在的,这般矫情且束手束脚的举动,让甄六臣这等杀伐汉子有些不屑。不过默默领命就是。却没想到,大宋边地,兵事废弛都到了这等地步。没有丝毫抵抗,麾下军马就已经漫入了城中!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沿街而过,只能听见他们搬动重物抵住门扇的声音。偶有孩子哭闹也赶紧被捂住。
到了后来,除了几百马蹄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轰隆响动之外,城中就如死一般寂静。
经历了在北地数年的血腥厮杀的甄六臣,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大宋如此富庶,却这般毫无防范。却不知道,这些年他们是怎么平平安安熬过来的?不要说女真鞑子南下了,就是当年他们全盛时期的常胜军南下,只怕横扫几百里,都毫无抗手!
怪不得为了攻伐燕地,还要将远隔几千里,对着西夏戒备的那支西军调过来。那个大小姐倾心的萧言,只要能切实掌握住神武常胜军,只怕将来在这个大宋,直可以呼风唤雨!
这些都不必去想了,自家早已不是那常胜军大将。只是一名家臣奉命行事而已。看来今夜用不着杀一个人,就能将大宋境内的一处县治掌握在手中!
蹄声轰鸣之中,甄六臣直领之百十骑甲士,已经卷到了县衙之前。
县衙前面,是一片空地,只有一堵照壁横在那里。此刻县衙大门紧闭。已经有几个火把灯球挑起。墙头上站着几个弓手模样的人物,身上衣衫不整。只有一个人套了半领皮甲。有人手里抓着棍子,有人握着把佩刀,只有那披着半领皮甲的汉子抖抖索索的张开一张角弓。
马蹄轰鸣,甲叶碰撞声中。突然看到百余铁塔也似的甲士风一般的席卷过来,如林般持着的长大兵刃在月色下反射出带着寒气的光芒,墙上顿时就有人惊叫一声,掉头就朝后跳。只有那个张弓汉子有点胆色——也有可能是吓得吃不住劲了,拉着弓弦的手一松,一箭就有气无力的奔向甄六臣。
甄六臣连用手中马槊拨打箭矢都懒得去做,左手一伸就抓住了来箭。随手折成两断一扔,冷冷喝了一声:“想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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