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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蜀国公主杂凑起一支军马,纵然有些精锐,如何扛得住几千真女真兵?
如果还是原来马贼,就是烂命一条罢了。活一天算一天就是。现在怎么说也拉扯起一支两三千人的队伍。盘踞州治,乱世里俨然一方豪强。享国富贵权势的地位,就必然想让其长远一些。所以什么事情,都得多动些心思!
越想越深之后,孟暖反而没了刚才的心虚胆怯惊惶,扶着墙头定定出神。周遭几名心腹急得冒汗,偏偏也没法子。只能紧紧围着孟暖,靠得紧了,仿佛才觉得安全一些。
就在孟暖出神,城墙上头各人心思纷乱之际。逼城下寨的的那个不大军营却传来了悠长低沉的牛角号声。呜呜吹动,一阵阵的拍击着城墙。
眼前军寨,其实并不成个样子。郭蓉他们那几百精锐自然是有保证的,从神武常胜军拨来的牛皮军帐,檀州那里赶制出来的旗幡号令,布置得整齐森然。塞门刀枪拒马,布设鹿砦蒺藜,不少都是精铁打制的,反射出比雪地还要冰寒的光芒。
可是裹挟出来,甚而各处投靠的军马,就寒酸许多了,虽然在外布列的也算整齐。可是军帐破破烂烂,还数量极少。更多的就是干脆在雪地里面掏出个地窝子用以避风。
倒不是郭蓉甄六臣小气,神武常胜军那里,檀州那里,靠着萧言雄厚财力支撑,都有相当不小的家当了。就是东川洼基地,真金白银将出来,也能在大宋收买多少器物以充军用。可他们毕竟是为萧言打工的,这些辽人余孽,云内诸州豪强,现阶段只是利用。还未曾到檀州那里燕地豪强差不多就化为萧言团体之中那般。一时间犯不着将这些聚拢的云内诸州豪强的力量发展壮大起来。
号角声中,先是外围的那些裹挟军马。在该管军将的喝骂当中。从破烂军帐,从地窝子里面钻出来。缩手缩脚的聚拢列队。然后一队队的开出来。军容自然严整不到哪里去,手中器械也是乱纷纷的。有长兵有短刃,佩的弓也是杂乱无章。一队射士当中,同一排手中用的弓都是力道不同,材质不同,甚而所用的羽箭都是不同。
所谓军将,也多半是一些地方豪强子弟。前辽军将不多——在应州这个地方,孟暖聪明,已经尽可能的将前辽流散军马抓在自己手中了。才能号令全州,莫敢不从。
这些人多是只能率领家族子弟干一场宗族械斗的本事。只顾喝骂着众人开出来。什么阵型掩护,全都谈不上。经常还两队错杂在一起,嘈杂叫嚷,推推搡搡。自家就乱成一团了。
看到这依附的数千军马开出来列队。城墙上的声音都小了一些。原来嚷得最凶,对蜀国公主这个旗号兴致最浓的前辽军将们都脸色难看下来。心思未免摇动了三两分。
虽然耶律延禧在最后关头召集出来的军马,已经不是大辽帝国精锐。部族军地方军居多。就是宫分军,也是那些建号最早,十几代传下来老弱混杂的。可是好歹也有个模样,军中也还有些见过大场面的军将。这些一州当中土包子也似的豪强,杂凑起来的人马,怎么会被他们放在眼中?
蜀国公主借重这些军马,就能成事么?
围在孟暖身边的心腹看到这般场景,慌乱之心渐去。有的人还跃跃欲试起来。低声建议:“节度,要不带着俺们老弟兄开城出去厮杀一场?就凭这些村夫,不用那些投效收拢过来的白眼狼,俺们自家两百贴肉贴骨的弟兄就够,准定将他们杀得逃出几十里去。雪地里面,沿途都能跑死一大片!抓了这个鸟蜀国公主,给大人暖床!”
孟暖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摇摇头:“再看一眼,这蜀国公主的心腹还没开出来。要是还是这般,再说话不迟。”
要是蜀国公主中军,还是这般乱七八糟的模样。孟暖倒不介意出城厮杀一场。至于那个蜀国公主,他倒没有多少摧折之心,为了女人惹动军变,也太不值得了。女人嘛,无非都是那个样子。北地娘们儿,膀大腰圆,身子结实,在榻上经得起折腾。就算手里有些乱世破家的大族女儿,流亡于途,风霜摧折,也早就不象个样子了。南朝女儿听说花骨朵一般,孟暖倒是有些兴趣。不过他自认是有野心有壮志的男儿大丈夫,对女色不是看得很重。
要紧的还是这个公主名目正是奇货可居,宋人女真两边,只要决定投靠谁,送过去就是一场大功绩。至于什么干脆娶了这个蜀国公主以大辽继承人自居。孟暖自家知道自家事情,实力太小。这个大帽子戴不得。
七转八弯,孟暖一下子又冒出许多念头之际。就听见号角响动之声变紧。蜀国公主中军当中塞门刀枪,鹿砦蒺藜都被人拉开。一队队披甲之士,从军帐中整齐而出。肃穆无声的列队。大批高头骏马从避风保暖的马槽中牵出来,嘶鸣扬蹄,声震四下。每匹战马都是马具齐全,凡是用铁之处,都擦得闪闪发亮。
最先出来的都是轻骑甲士,身上都是锁子甲,外罩皮毡。再裹一领战袍。足有四五百骑。列队之时,就一左一右分为两翼。这些甲士看起来就轻捷剽悍,其中二三十名头戴貂帽,未曾顶盔的甲士,更是显得杀气凛然。对着眼前应州坚城,看都未曾看一眼。好整以暇的就在那里整理马具和兵刃。
这些轻骑甲士,马上身上,几乎是武装到了牙齿。马鞍两旁,是骑弓弓袋,和装得满满的羽箭撒袋。马鞍前面得胜钩卡着长兵刃。最差的也是锋刃尖锐的长矛。那些貂帽甲士,却都是马槊。又韧又长,槊锋足有二尺,几面都开了锋。挥舞起来,沾着就非死即伤!
一杆马槊置备不易,辽人鼎盛时期骑军极多,远拦子更是精锐。用得起马槊的都是寥寥无几!
轻骑甲士翻身上马之后,整齐而出。在背上插着认旗的军将率领之下,默不作声的就朝两翼一张。稳住了阵脚。比起那些裹挟军马马步混杂的纷乱喧嚣。这支军马行动,只能听见马蹄踏雪之声。一片沙沙低响。逼人之气,顿时就迎面而来。
就连那些纷乱军马,也为其所摄,自然而然的就安静下来。军中气势也有了点肃然的模样。冻得缩手缩脚的军汉们,不自觉的也挺直了脊背。
这真是强军!一等一的强军!尤其那些戴着貂帽的统带军将,既肃然静默又好整以暇。一看就知道是打老了仗的。有他们坐镇调度,这几百骑,野战当中,就足够包打孟暖麾下全部人马!
城墙之上,都已经觉得至矣尽矣。如此强军,当是蜀国公主的全部本钱了。却没想到,号角之声仍然未停。仍然在一遍又一遍的催动。又有百余甲士次第开出。这一下却是让城墙之上军马,连喘气都不大敢了!
这百余甲士,实在是太吓人了一些。
百多名健壮汉子,个子长大,最矮的也未曾低于后世一米七的高度。人人都极是壮悍。冷兵器时代,除了阵型和装备之外。体力就是战斗力。越是健壮,就越负担得起重甲,就能使得起长大兵刃,就越能坚持艰苦的厮杀鏖战。
出来之时,这百余名健壮高大汉子,身上都已经披了一层锁子甲。在云内诸州这个地方,已经算是豪华配备了。不过刚才先出四五百骑人人如此,也没什么太惊人的。没想到还有同等数目的辅兵跟出来,人人都扛着一个沉甸甸的甲包。
这百余甲士站定了,辅兵们就忙不迭的打开甲包,帮着他们披甲。这些壮汉,居然都是身披两层甲!这些甲胄,色做青黑,一片片的镔铁用熟牛皮穿起来。其中自然也有十余骑也是戴着貂帽的,这些人身上甲胄更吓人一些。每片甲叶之上,都有冷锻之后留下了瘊子。
城墙上面见识广一些的前辽军将,已经禁不住惊呼出声:“瘊子甲,瘊子甲!”
大宋中期由青唐羌传来的瘊子甲已经是军人心目中的神物一般,一领甲足值千贯。冷锻打造而成的甲胄望身上一披,等于就多了几条命。因为实在打造不易,宋辽当中,数目都不算多。不到相当地位,用不起这等甲胄。谁知道眼前这荒僻小小州治之前,就能一下看到这么多!
更惊人的事情还在后面,另外又有百余名辅兵牵马而出。这些坐骑更雄俊高大一些就不必说了。连这些坐骑,都也完全披甲。如一个个活动的铁铸堡垒。从具装面帘当中,这些高骏战马喷出长长的白气,更显得慑人之极。
在辅兵的扶持下,百余名裹双层甲的甲士翻身上马,接过一杆杆马槊长矛。有的人身上还佩着铜锤铁锏等钝兵刃。简直就是一个个冷兵器时代的活动军火库。甲士面帘放下,铁制面帘之上,各各装饰不同,却无一不是凶狠狰狞。
城墙之上,发出一阵阵呻吟一般的惊叹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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