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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唏嘘如呓地说道:“这些我都想过。可我别无选择啊,心一。比起南下深入虎穴,化己为刃,我就只剩这条路了。况且,不试试,如何知晓不行呢?”
心一悲悯地看着她,眸子里闪着泪光:“谁说你只剩这条路?你可以放下的,阿芜。”
芜歌的眼圈红了,她移眸望向那轮落日,硬声道:“不可能了,心一。你知道我为何会盲吗?”她的眼圈里积蓄越来越的泪水,她闭目,任那泪水泉涌:“因为我不想再看见万鸿谷那幕,我不想再看见哥哥最后屈辱的模样。”
她微仰着下巴,泪水滑落她的颈:“血债若是不用血偿,莫说亡者不能安息,到我死那日,我也不能瞑目。”
心一看着她无可救药的模样,眸中的泪光漾起了潋滟。
芜歌睁开眼,扭头看着他,清润的眸子里闪着泪光,却像是耀着火光:“心一,我知,我早成了女戒里不堪为妇的淫贱女子,成了佛主眼中堕落额鼻地狱的魔障。可我不后悔。我所做的一切,仰俯无愧于天地,我并未对不起谁。哪怕是拓跋,我们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我是徐芷歌也好,刘芜歌也好,都无需世人评判。”
“你对不起的人,恰恰是你自己,阿芜。”心一眸中的泪终于滑落,他别过脸,一把拂了去。
芜歌的嘴唇颤了颤,许久,才道:“心一,我知你是悲悯我。可我也没那么可怜。我和拓跋在一起,并不痛苦,虽然在世人眼里只是无媒苟合,还不如平城宫里的左昭仪之位,但我不在乎。我不是非得嫁人不可的。”
心一回眸再看她时,她已转身离去,只留一个清冷的背影沐在晚霞中,越飘越远。
翌日,两人就随军南下了,自此哪怕天天见面,却再未交谈。
这一路行军,芜歌都是一身玄色男装打扮,与做玄色打扮的巫女站在一起,总给人一种雌雄难辨的诡异神秘感。
芜歌担心月妈妈舟车劳顿吃不消,本来是要先送她回平城的,但老嬷嬷非得坚持随军,还自请入火头军里当厨娘。芜歌实在拗不过她,又想着那个执拗得叫她头疼的弟弟,便也由得月妈妈入火头军了。
徐庆之已成功拜了楼婆罗为师,被这个师父治得服服帖帖,连军中最低等的杂役帮厨都做得毫无怨言,一做就是两个多月。
拓跋焘安慰芜歌,“家逢巨变,他年岁还小,自然是会心性大变的。给他一些时日,耐心些,等他自己长大,看开了,想通了,便能与你和解了。”
芜歌却没那么乐观,她总觉得曾经那个天真不知愁滋味的小小少年已消失无踪。她早就已经失去弟弟了……
南下这一路,魏国群臣对刘义隆领兵北伐的动机和决心,各怀不同政见。
军营里,楼婆罗再次对着崔浩直翻白眼:“是哪个竖子说宋帝北伐,只是讨伐逆贼的幌子?是谁说他夺下荆州就已近入冬,无力再北伐的?”
崔浩一脸无奈,轻摇着蒲扇道:“马有失蹄,我虽没算准谢晦那么快就投降,但北伐。”他直摇头:“宋帝并非等闲之辈,又岂会不知如今北伐时机并不成熟?胡夏还没解决,哪里是魏宋开战的时候?”
楼婆罗冷哼:“照你这么说,宋人北伐就是做做样子?哼,几万人背着粮草辎重玩一场北伐把戏?”
崔浩直耸肩:“我如何晓得?只这宋帝葫芦里当真不知卖的是何药。”
拓跋焘坐在主座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个臣子斗嘴。他其实有些明了情敌之所想,只是,并非十分确切罢了。
想当初,阿芜深陷建康,了无音讯的那段时日,他何尝不是度日如年,脑海翻来覆去不下百回,想要挥军南下?
他冷笑,建康宫的男主人怕是悔不当初,想寻回心头所爱,有些歇斯底里了吧。只是,他不会给那个男人任何机会。他的阿芜,他连拘她在平城宫都舍不得,又如何会容她再落入那虎狼之地?
他只恨时下自己的根基还有些薄弱,还没到挥师南下,踏平江南,为阿芜雪恨的时候。他忽然扭头问崔浩:“西边有何动静?”
崔浩的眸子亮了亮,有些传染了主子的戏谑口吻:“赫连勃勃儿子生得太多了,十三个儿子,年岁又相仿,谁都来争一争皇位,赫连昌哪里受得住?内忧外患,赫连昌巴不得魏宋打起来,他好作壁上观。”
“当真毫无异动,只是作壁上观?”拓跋焘沉了沉眸子。
崔浩正色起来,放下那柄装模作样的羽扇,起身赔罪道:“陛下教训得是,微臣这就去核实胡夏是否有异动。请陛下容臣几日。”
拓跋焘点头:“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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