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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一这才发觉自己原本是要气她一段时日的,被她这么莫名其妙地一搅合,竟然稀里糊涂就又被她糊弄过去了。他看着女子纤细的背影,无奈地长叹一气。
芜歌的六嫂王氏,得了口信,日落前就赶到了商行。这个可怜的女子,生养了一双儿子,原本在徐家庶房的夫人里,属顶有福气的,可万鸿谷的厄难里,一双幼子惨遭夭折。她远在郯郡,得到噩耗,半条命都快哭没了。
这世上,当真是叫她生无可恋。若非是为了一双女儿,她肯定就随着丈夫和儿子去了。
芜歌把宋国贩粮一事,一五一十与王氏说了,替她斟上一杯茶,问道:“这次回宋国要做的事,恐怕有些凶险。六嫂舍得两个姐吗?”
六嫂王慧芝噙着泪,毫不犹豫地点头:“两个姐儿有三嫂和婆母看顾,我很放心。大仇不报,无以安寝。我即便是留在郯郡,也是苦熬时日,迟早是要熬到油尽灯枯那日。”
豆大的泪珠滚落,她胡乱擦了去:“我只要一闭上眼就梦到松哥儿和柏哥儿,他们跟我说,‘娘,我好冷啊,娘,我好疼’。”她说着说着,泣不成声,“他们怎么那么狠毒啊,那么小的孩子,竟然下得去手!”
芜歌起身,一把搂过痛哭不止的妇人,自己也泪流满面,却自欺欺人地宽慰着:“六哥到最后那刻都在护着他们,有阿爹护着,他们是不怕的。”
王慧芝攀住芜歌的背,哭地越发凶了:“芷歌,只要能报仇,你要我干什么都行!我不怕苦不怕累,做什么都行!”
芜歌就这么紧搂着三嫂,直等她哭了个天昏地暗,哭声渐息,才掏出帕子替她拭去泪水:“我想嫂嫂做的事也不难。嫂嫂帮着姨娘管过一段时日的中馈,账簿这些想来是读得懂的。”
慧芝一个劲点头:“懂,我懂,洵之教我用过算盘。”说起亡夫,又是泪如泉涌。
芜歌又替她拭泪:“打理宋国的分号,依着这里是怎么做,就照旧怎么做。只是。”她看一眼房门,虽然早已屏退四下,她还是谨慎地压低了嗓子,“待你在宋地站稳脚跟,便寻个可靠的掌柜,再起一盘买卖,要看起来跟第一商毫无瓜葛的。”
慧芝怔愣地看着她。
芜歌凑在她耳畔悄声交代一番。慧芝的眸子越来越亮,连连点头:“我晓得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袁家的人拉下水的。”
“不忙。让他们吃得肚满肥肠再说。”
慧芝又是点头,临了,又忧郁地看着芜歌:“他们是皇后的母族,刘义隆极是护短,即便是请君入了瓮,恐怕也奈何不了他们。”
芜歌冷冷勾唇:“不试试怎么知道的。嫂嫂放心,我自有打算。”
姑嫂相商到深夜,一起宿在了商行。
滑台军营,阿九没被接回护国将军府,只是临时安置在一处简陋的营帐。虽然时下还是早秋,阿九还是伤寒得厉害。若非她身子底子好,这样折腾,腹内的骨肉恐怕早就不保,眼下,也是有几分动了胎气。
“我要见二爷!你们叫二爷来!”这两日,她扯着嘶哑的嗓子,一个劲叫嚷的只有这两句。
只是,千呼万唤,徐湛之还是没出现。
阿九从送饭食的火头军口中得知,大军翌日就要开拔出征。徐湛之作为先锋,必然是要出征的。她怕极了徐二爷这一走,撂下她不明不白地留在这军营,自生自灭。
在一番毫无结果的歇斯底里后,她砸破吃饭的瓷碗,抓起一块碎瓷,不深不浅地割在手腕处,待殷红的血染湿了衣襟,她才跌跌撞撞地冲出营帐。
营帐外,有两个低阶士兵把手,她自然是被拦了下来。
士兵一见形势不妙,赶忙飞奔去徐湛之的营帐报信。
阿九在军医包扎好伤口后,终于见到徐湛之了。这个在她眼里如星如月的男子,一脸冷沉,毫无温度地看着她。那眼神,带着肃杀和憎恨,早寻不到昔日醉酒迷离时分,轻抚她眉眼的深情。
阿九自知这张脸早已面无全非,无颜见人,却也顾不得,双手捂着脸,可怜巴巴地挂着泪痕,哭道:“二爷终于肯来见妾身了。妾身当真是被逼的啊。”
徐湛之盯着她,神色越来越冷厉:“枫哥儿虽说与你不亲,但终究是你亲生的骨肉,你如何下得去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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