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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歌跨入书房,踢开挡路的酒壶。
酒壶乒乓作响,可卧榻上的醉汉却充耳不闻。
芜歌走到卧榻前,一把夺过徐湛之手中的酒壶,磅地扔在了地上。
“阿九,把酒还给我!”徐湛之闭着眼发着酒疯。
“二哥,要不要我打盆水来给你照照现在的样子?”芜歌的声音很冷。
徐湛之唰地睁开眼,震惊地看着榻前的妹妹。
“我以为你自立门户,是恨极了父亲,想要报复父亲,却不料你竟成了这副样子。”芜歌居高临下,一脸悲悯地看着徐湛之,语气却是嘲讽,“现在,父亲和徐氏满族都身陷囹圄。二哥你大仇得报,该很开心才是,怎么还借酒浇愁呢?”
徐湛之总算是酒醒了。他捂着额,摸爬着坐起身来:“你怎么回来了?”
“庆儿在哪?”芜歌移眸,仿佛多看徐湛之一眼都是多余。
徐湛之使劲揉着额,有些难堪地下榻来:“我把他锁了。”他径直走向桌案,拎起茶壶倒水,却发现茶壶是空的,便又懊恼地扔了开。
“把他给我。”芜歌言简意赅。
徐湛之回眸看着妹妹:“你不该回来。不过,既然已经回来了,不如劝劝三弟和六弟,既然忠孝两难全,大丈夫当以社稷为重。即便不管社稷,家中妻儿总该顾及。”
芜歌从平城赶来滑台的路上,已经打探到六哥徐洵之早在徐府出事时,就已经被驻守新平的檀道济卸了兵权,押解回京。
当真是被拓跋焘料中了,那个人想要杀的从来只是她的嫡亲父兄。
芜歌觉得透心的凉薄。
“只要他们诚心归顺皇上,过往的种种,皇上都可以既往不咎。他们还可以继续效力军中,一展抱负。”徐湛之沉声道。这些日子,他不是不犹豫,不痛苦,他与新帝之间祸不及庶子的约定,成了他寻求心安的唯一出路。
“这就是二哥和那个人的约定?”芜歌到底还是了解哥哥,她噙着泪,“那哥哥和庆儿呢?他们怎么办?他们也是你的兄弟!他们就该死吗?”
徐湛之的肩颤了颤,声音却刻意地硬了起来:“自古嫡庶之分,云泥之别,他们既享了司空府的繁华,就必然要承受广厦倾倒的祸患。公平得很。”
芜歌几步绕到徐湛之身前,仰头质问道:“所以,二哥今日是不打算让我带走庆儿吗?”
徐湛之垂眸看向妹妹,眸子带着刻意的清冷:“晚了。我五天前已经押解他回京了。”
此言一出,无异于晴天霹雳。
芜歌震惊地看着他,几度张唇却说不出话来。许久,她才颤声道:“他也是你的弟弟,他还不满十二岁。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我为何不可以?!”徐湛之冷声打断她,他的眸子渗出泪来,“大哥死的时候,也不过十五岁!他身中三箭!”他摁着腹部、肋骨和肩骨:“就在这里、这里和这里!可他不是中箭而死的!”
他一把拽过芜歌的手腕,横在了自己的脖颈处,眸子熬得通红突起:“那把砍刀就砍在这里,他的脖子……”
泪大滴大滴滚落,徐湛之哽了哽:“都快砍断了。”
芜歌的手颤了颤,泪莫名地滑落。
“就你们有一母同胞吗?我们也有的!”这些话,徐湛之从未对人说过,哪怕是过世的妻子,也不曾说过。这是他最隐秘的痛苦:“嫡子从文,庶子从武?可大哥生下来并不是庶出的!”
“你恨我母亲,恨哥哥,恨庆儿,也恨我,对吗?”芜歌想起幼时,二哥对自己的确是不冷不热的。只是,她作为府中唯一的女孩,又是嫡女,从出生便受尽宠爱。这个与众不同的哥哥,她反倒觉得有意思,便总去逗弄他。久而久之,这个哥哥便绷不住冷淡的架势了,渐渐也和其他哥哥一样,疼她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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