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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宫的夜,隐隐似夹着轻轻的蛙鸣。夏天近了。
芜歌推开窗,任微风拂面,散掉房里的焦味。那块承载着仇人近况的小布条,哪怕烧成灰烬,也还照样堵人。
“十九,以后狼人谷的消息不必传来了。吾凰营的人也从建康撤了吧。”
她吸一口清凉的空气。
“是。”十九弓腰。犹豫片刻,她道:“主子,侯爷离开南岳了。”
芜歌蓦地回眸,目光闪着讶异:“他……他怎可能抛下病人独自离开?是哪里出事了吗?”
十九微微摇头:“不清楚。只知道侯爷在到彦之抵达南岳,与袁五妹相见后,他就离开了。”
芜歌微微颦眉:“他去了哪里?”
“瞧着像是建康方向。”
芜歌更加惊疑:“建康……是谁病了吗?”总不可能是要去狼人谷吧?她越发颦眉。
十九到底是拓跋焘为芜歌寻的人,她心底总是向着旧主的。心一的消息要不要告诉主子,她就犹豫了许久,时下,又犹豫要不要和盘托出。身为死士的操守,逼得她不得不坦白:“具体的,奴婢不知。只是,侯爷去建康,是彭城王派人去迎的。”
阿康?芜歌若有所思,轻轻挥了挥手,屏退了十九。
接下来的几日,芜歌总禁不住思索,阿康寻心一回建康,究竟所为何事,究竟是为何人寻医。
脑海其实冒出过一个念头,不会是那个人哪怕割了皮肉还是没能阻断水银吧?只一念,她就暗否了,更强逼着自己不再理会南地的种种。
她的复仇,并不高明,也不彻底,但至少在她看来已然是可以给自己一个交代,给家族一个交代了。
她累了,不想再回望不堪回首的过往。
建康,她再不要想了。心一也好,阿康也好,他们都有自己的人生。而她,也该有新的人生。
“娘,娘。”小肉团子,粉扑扑的,挥动着小胳膊腿蹦哒着扑了上来。
芜歌接了个满怀。她笑着亲一口小家伙,那些不该有的思索和愁思,统统都抛诸脑后。
若不是平城再添变故,芜歌想,她是乐于这样平淡无波地守着儿子过上一世的。
那日,风和日丽,和过去的一百多天无甚不同。
唯一的不同,是拓跋焘在御案前批奏折,接过暗卫呈上的密报,腾地站起,惊惶地疾步出殿。他走得太急,撞到了御案,砚台翻落,墨汁四溅,溅了他满身,他都兀自不觉。
他匆匆离殿,命人牵了马,在宫里头就翻身上马,扬鞭出了宫。
芜歌回到平城宫,就安顿在了太华殿的偏殿。离拓跋焘不过一墙之隔,当她听到动静,抱着晃儿赶到前殿时,只捕捉到那道驰骋离去的背影。
“这是怎么了?”她扭头问宗爱。
宗爱沉思着摇头:“不清楚。只知道是盛乐来的密报。”
故都盛乐?芜歌敛眸。既是单骑匆匆离宫,应该不是因为战事。私事?除了被自己隔绝在北地的玉娘,芜歌实在想不出还会有其他。
芜歌想到了,宗爱也同样想到了。他当机立断:“我得跟陛下去盛乐。”他看一眼姐姐怀里的二皇子,轻声道:“姐姐万事小心,我走了。”
芜歌点头。望着弟弟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她心底竟翻涌起一丝不安来。
这种不安一直伴随了她十日,直到那个风驰电掣离去的男子,满身憔悴地回宫。
正如他离去的那日,同样是午后,同样是艳阳高照。
他骑着白马去,又骑着白马归。只是,他身后多了一具梓宫。
芜歌站在烈日骄阳下,盯着晃眼的烈阳,望向他身后的梓宫。普天之下,配以梓木为棺木的唯有帝后和重臣。
她微眯眸子,面色平静,心底却掀起了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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