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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之和洵之镇守关中多年,自然知晓这万鸿谷是兵家所称的易守难攻之地。若是有人一早扼住谷口,则一行人都将是瓮中之鳖。
沅之抬手,止住马队:“慢着。”他问心一:“我们总共有多少人,山谷那头可有人接应?”
心一点头:“安排了三十火凰死士在山谷那头接应,只要抵达北鸿,鸿野守将便会出兵来迎。”
沅之的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想他半生戎马,戍守关中,主要防守的就是北边的胡夏和东边的魏国。不想,有朝一日,竟然要敌国接应。那他舍身取孝义的意义,又在哪里?
洵之是极懂三哥的。他心底何尝不是万分不是滋味,可是,看一眼怀中昏睡的三岁稚子,他当真狠不下心来,带着两个稚嫩的孩子再死一回。
乔之怀里搂着洵之的长子,不满七岁的松哥儿。他轻叹:“三哥、六弟,稚子无辜,当日你们实在不该意气用事,与我一同赴死。别犹豫了,在宋国,我们迟早是一死。郯郡,虽然是魏国地界,却是我们的故土。我们就当是为了三个孩子,搏上一搏吧。”
沅之和洵之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点头道:“我们不悔。”
洵之故意振奋道:“三哥,与其窝窝囊囊死,不如奋死一搏。”
沅之自从中毒后,身子日渐衰落,加上这段时日的牢狱之灾,早已形销骨立。他笑:“好久没摸枪了,正好手痒。且战一回。”
心一虽然从小习武,却并不懂兵书谋略。在他看来,这一路各个关要之处,他都事先有了安排,不说万无一失,也不该出天大的岔子:“三爷、四爷、六爷放心。我们这一路很小心,应该没留下首尾。”
三兄弟显然没有这么乐观。乔之看一眼通往山谷的路,扭头问沅之:“三哥,你带兵多,你看这山谷若是有埋伏,这仗该如何打?”
沅之笑了笑。他拍拍身前儿子的肩:“栋儿,你是哥哥,要看顾好两个弟弟。”
“父亲?”栋哥儿也才十岁,却已早慧到一眼就看穿了父亲的意图,“我随父亲一起。”他眼圈发红,声有哽咽。
沅之却是托一把儿子的胳膊,把他轻甩下马,待儿子稳稳落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儿子道:“我徐家儿郎,血可以流,泪不能流。为父去打头阵,生,则山谷那头相聚。死。”他笑了笑:“死也无憾。为父希望你尽可能活下来,好好看顾弟弟。”
“父亲!”小小少爷咬着唇,强忍着不哭。
沅之已移目看向心一:“给我十五个人,我做先锋。若有埋伏,一声口哨为记。若是安全,三声为记。”
“还是我去吧!”心一不肯。
沅之笑了笑:“你还有任务。你和洵之一左一右,各领二十死士,从后面攀上左右的两座山峰,切忌不可打草惊蛇。余下的人,在山谷这边候着……”
一番布局,这一行人各自踏上九死一生的逃亡之旅。
不,不是九死一生,却是生路全无。
皇帝秘密训练了十五年的绝命崖死士,人数赶超铁甲军,手段匹敌狼人谷,又岂是区区一百火凰死士可以战胜的?更何况,邱叶志势在必得,不单人多势众,更取了天险……
邱叶志从来不觉得,徐家三兄弟可以逃出万鸿谷。若不是心一和尚妇人之仁,非得耗上两日光景给狱卒下药。这行人早赶在绝命崖死士之前出了万鸿谷,直奔了北鸿。那样的话,还当真胜负难分。
不过,徐家人显然是不走运。
从新平郊野飞奔万鸿谷,足足花了大半日。邱叶志一边算着时辰,一边等着山谷的信鸽。终于,在他们即将抵达万鸿谷时,信鸽飞了回来。
芜歌在混沌中昏睡了好久。她是被信鸽的振翅声给惊醒的。猛地一个激灵,她醒了来,发现自己被捆在秋婵身上,耳畔是呼呼作响的风声。
“小姐,你醒了?”
头顶是秋婵惊喜的声音,芜歌却只觉得毛骨悚然,因为她清晰地看到前方的黑压压的马队停了下来。她们的马也停了下来。一只雪白的信鸽,扑扇着翅膀,围着邱叶志打转。那通体雪白的鸟儿,竟然像极了冥府的丧灯,与这天地间的苍茫浑然一体。
须臾,耳畔响起邱叶志畅意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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