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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外停满轿舆车马,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大小官员向金殿跑去,边跑边整理衣帽。品阶较高的官员私下打探消息,都想知道登闻鼓响的因由,是否关系自己。
自水木建议启明帝进一步限定了敲登闻鼓的条件,登闻鼓已经很多年没响过了。登闻鼓一响,皇帝临朝,百官同殿,不管击鼓之人状告何事,哪怕涉及皇室尊严和隐秘,最后如何处理,都要由皇帝亲签诏书诏告天,以儆效尤。
人们一定还有印象,上一次登闻鼓响是程氏家族及其门生故旧状告大公主不守妇道礼法,淫呀荡不堪,气死程阁老,这一晃眼也有七八年了。
现在登闻鼓又响了,而且还是半夜,文武百官能不心生疑虑、满腹惊诧吗?
明珏坐在马车里,手心里冒出冷汗,下意识地裹紧衣服。怕万一到最后滚钉板、过刀墙,她多穿了两套外衫,在仲夏的深夜,她仍感觉到遍体生凉。
内心怦跳,肚子抽缩,要说这时候不紧张,那绝对是骗爹呢。这阵势,她在影视里可是没见过的,没经验可取,只好凭自己一步步走过,哪怕双脚被扎的鲜血淋漓。人都逼出来的,事情闹到这种地步,要想一劳永逸,必须兵行险招。
状纸证据、失物清单和保人证明都递上去了,银子也交了,她现在就等着皇上宣她觐见了。明珏打开她留存的状纸和失物清单,借着微弱的灯光又看了一遍。
皇上见到状纸会怎么样?百官听说她告状会有何反映?她无暇多想。金殿之上如何陈情答复,她也没多做考虑,只能等到时候随机应变,临场发挥了。
“宣江宇慧觐见――宣江宇慧觐见――”
明珏扶着丫头的胳膊下车,双脚发软,两腿也有些的发抖。她在车前立定,仰头望着深邃的黑夜,慢慢闭眼,把满天星辰关入眼帘,轻轻吐纳呼吸。
带路的太监得了银子,才允许明珏带两个丫头进宫,其他人一律在宫门外等候。跟着太监快步如飞,穿梭在昏暗的宫道上,明珏思绪如麻,心慌脚乱。
到了大殿门口,太监去禀报,她站在门槛上,深吸了一口气,仰望着高耸巍峨、金壁辉煌的金銮殿,她的心神渐渐平静,眼底流露出必胜的希望。
“宣江宇慧进殿――”
登闻鼓响,京城之中七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列席听朝,来的人太多,大殿里挤不下,品阶低的官员都排在殿外的台阶上,中间仅留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为了方便行走起立跪站,明珏上身穿了一件中长夹袄,下身是一条小摆凤尾裙,衣饰素净且颜色偏暗。沉暗的夜色浸染了她的衣衫,更凭添几分清凉,夜风拂起凤尾裙的下摆,袂裾轻柔飞扬,点缀森凉威严的夜之宫殿。
进了殿门,明珏昂首挺胸,大步慢行,周身散发着与年龄不符的凛然沉稳的气质。她日不斜视,沉静清傲的目光直视高坐龙庭的君主。
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朝她射来,眼底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各异的心思。明珏暗摇头、深吸气,嘴角噙起凉凉的笑意,成为焦点,她反而更加镇定。
大殿之内金光闪耀,红烛明亮,龙涎香氤氲着清雅高贵的气味。龙台有三尺高、九尺见方,四面各有五个台阶,两个太监分立两旁,垂手伺候。启明帝端坐龙椅之上,神情迷糊,却强做清醒,有些力不从心,神色显得恹恹昏昏。
殿堂之内,文武百官分两队站立,中间有一条三尺宽的通道。百官站立的地方离高耸的龙台有三步远,除了几位皇子,官员按品排列,从高到低。龙台下靠近台阶的地方摆着两把椅子,镶亲王和老汝亲王稳坐听朝。
武官以萧怀逸为尊,文官以大学士民居首,皇子王孙及有爵者分列两旁,后面才是各部的官员。有爵者且手握实权的人很少,但品阶待遇却比官员要高。
明珏三叩九拜,高呼万岁,行礼完毕,直跪殿中,并不多言,而等人询问。
“江宇慧,你为何击登闻鼓?”启明帝没睡够,有点晕,但有人敲响七八年没响过的登闻鼓,他还是很重视,尤其明珏身份特殊,他对明珏印象也很好。
“回皇上,民女要告御状。”明珏一字也不多说,这是公羊白教她的规矩。
“哦,告御状。”启明帝打开状纸,先拿出最上面两张保人证明,看到这两个保人,他心中纳罕,“保人是镶亲王和程国公,你们为何替她做保?”
镶亲王站起来抱拳施礼,看了看明珏,满不在乎地说:“路不平,有人踩。”
程国公出列,向启明帝行礼,附和说:“对对对,路不平,有人踩。”
众人满脸惊疑看向明珏,究竟出了什么大事?值得她半夜三更告御状,而且她居然能请动镶亲王和程国公做保,可见水木这女学生还有非一般硬的后台。
“江宇慧,你要状告何人?”启明帝边问边打开状纸,只扫了一眼,立刻睡意消散。百官见启明帝忽然精神百倍,都睁大眼,恨不得开神目看清状纸。
“回皇上,民女一告温顺侯温显宗勾结连州知府平原诬陷民女,企图置民女于死地。平原指使奴才做伪证,制造冤狱,妄想屈打成招。又以搜查为名,带兵洗劫民女的宅院,致使民女丢失损坏财物达十万两纹银之多。
二告平北侯萧怀逸治家不严,纵容其祖母抢夺民女的麦田,提前收割,导致小麦不能再种。纵容其妻将民女的百亩麦田付之一炬,烧毁民女数月心血。纵容萧家二房平氏联合家奴勾结民女的奴才,颠倒是非,栽脏陷害。求皇上为民女申冤,让温顺侯、平北侯及平原归还民女损失,匡扶正义,清平政治。”
明珏这番话如一块巨石狠力拍进表面平静,内则暗流汹涌的河面,激起硕大的水花。大殿之内,惊叹犹疑声四起,窃窃私语声起伏不绝。
镶亲王满脸兴奋,他盖印信时只知道明珏要告御状一定有大事,却不知道事情这么大,而且有这么大的热闹可看,若不是在朝堂上,他早手舞足蹈了。
程国公暗捏一把汗,昨天他看到明珏的信,心神被两成干股控制,当时没多想。这次事情够麻烦,可一想到银子,而且是从小乔手里刮来的银子,他释然了。
萧怀逸扫了明珏一眼,嘴角挑起淡淡的笑容,他没想到明珏要来靠御状,更没想明珏把他也告了,这小野鬼再一次“惊艳”了他,也震撼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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