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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两条舟船已经冲到距离拦河水城不过二十余步的距离,张顺猛然大呼:“打舵,倒桨!”
在他船上,舵工船工拼足了气力扳舵倒桨,这条拖风纲船顿时打横减速,准备减缓冲击势头,尽可能轻些冲撞上水城,好让搏战之士能顺利跳帮搏战。可张顺赫然发现,在自家北面并肩向着水城冲击的兄长舟船,却没有发出这样的号令,船速仍然丝毫未减!
张顺惶然北望,就见兄长舟船上已经尸身层叠,连船头准备跳帮搏战之士都倒下大半。只有船工在军士们的遮护下大体保全,在拼命的扳动着船桨。舵工已经换了一名军士,身上插着驽矢,死死把住舵柄,丝毫没有让船身打横减速的举动。
张横浑身浴血,身上插着几支驽矢,已然身负致命重创,在同样浑身浴血的儿郎扶持下仍然站在船头。
张横舟船一直遮护在张顺的北面,吸引了渤海弩手绝大多数的火力,这才让张顺舟船之上人员还保持着大体完整!
涛声之中,张横转头,向着自家兄弟淡淡一笑,似乎说了什么,河风呼啸之下,却完全听不见。但是张顺却分明明白了自家兄长的意思。
“活下来!”
张横舟船,仍然高速,直直指向蒲鲁浑旗号所在之处。谁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张横要冲撞这拦河水城,减少其他船上弟兄跳帮而战的损失!
在张横船上的船工,也明白了所有一切。那么多儿郎用自家性命遮护他们,这个时候这些河北朴实船工,也将生死置之度外。无非就是一死而已!
张顺舟船之上,军士与船工同声大呼,有的人就停下手中倒桨,想要和张横这条舟船一起撞上去!
张顺猛然回首,双眼血红的放声大呼:“直娘贼倒桨!倒桨!倒桨!!!!!”
易水奔涌,张横所在舟船就如一支利箭,狠狠撞向面前拦河水城!而在水城之上,正当舟船冲击方向,本来都做好决死一战准备的女真军士,这个时候都瞪大了眼睛,终于发出了不可遏制的惊乱呼喊之声!
轰然一声巨响在拦河水城处炸响,张横舟船狠狠撞击在拦河水城之上,木屑与人体满空乱飞,拦河水城被撞击处的一座巨大木排,高高翻拱而起,比之此前李俊舟船撞击之处,还要翘得更高!
而张横舟船,前半截几乎完全碎裂,被撞散的木排巨大木桩,横穿船头,高高突出在空中。而木排之上,女真军士的惨叫惊呼之声响彻河上,就连岸上那些渤海弩手都停住了手中正在上弦的弩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蒲鲁浑插入木排缝隙之间的认旗,被震得弹跳而起,河风卷动,向后轰然倒下。没有固定住自己身形的女真军士,都被震得飞起,随着木排倾斜滑落河中。而那些将自己固定在胸墙之上的女真军士,全都悬在空中,手中兵刃全部脱手。他们或者在撞击中脑袋撞上了胸墙木桩,一下被磕晕过去,软软挂在哪里。或者还是清醒,只能手舞足蹈的惨叫挣扎,已然完全失却了战斗的力量!
而蒲鲁浑在这剧烈的撞击中,先是向后一仰,皮索带得他又重重磕了回来,整张脸都拍在木桩之上,满口牙齿给拍下大半,饶是蒲鲁浑健壮如牛,这个时候也顿时就晕了过去。
身为大将,身临前敌,自然是好的。可是身为北地胡虏,就不要想着在水上与汉家好汉争雄!
周遭木排,同样被带动,胸墙之后,震倒在地的女真军士所在不少。而那些固定好自己的鞑子,也是矛阵散乱,所有人目光都转向蒲鲁浑认旗倒下处。适才决死之战之心,在张横舟船舍死一记撞击之后,顿形动摇。这些女真鞑子,自从白山黑水间起兵,扫灭辽国,更汹涌南下,第一次对着眼前敌人,有了一种打不过的感觉!
这座拦河水城,此刻两条宋军舟船撞碎嵌入其中,两处高高翻拱而起。木排之上到处都是血污,到处都是尸身。而猬集在水城之上的女真鞑子,此刻战意已然跌落到了谷底!
张顺一直死死的盯着自家兄长的舟船撞击水城的全部过程,双拳紧握,指甲都已然嵌入了肉中。
风涛之中,他所在舟船比平常还要快捷上三分的打横减速,也终于侧向撞上水城。这些船工舵工,发挥出了最高水平,几乎是轻轻在水城边上蹭过。而船上射士,床弩没了射击角度,可手中弩机,丝毫没有停下向着岸上渤海弩手的发射!
张顺在船只靠上水城之前,还冷静的后退半步蹲下,抓牢了船头绳索。一旦靠上,张顺就翻身而起,拔出短剑,操起藤牌,回头扫视麾下儿郎一眼,只说了一句话:“别让俺的哥哥白死!”
话音未落,张顺已然翻身腾跃而起,重重落在水城之上。而身后儿郎,不做一声,只是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跟了上去!
而船上射士,这个时候都转过弩机,射出最后一排弩箭。然后丢下弩机拔出兵刃,也不顾他们不习水性,也跟着冲杀而前!
至于那些船工,也纷纷起身,赶至船头抛下钩索,牢牢抓住木排。一众河北操舟汉子,包括舵工在内,举着木桨也跟着冲上水城!
一名船工怒吼之声响彻河上:“爷爷叫童猛,还俺兄长命来!”
在后跟上的宋军船队,看到张家兄弟两条舟船的雄壮表现,船上宋军儿郎只觉在这冷雨之中,也是浑身火热,这火焰熊熊燃烧,似乎就要从双眼中喷吐而出,将女真鞑子焚烧一空!
多少宋军下层军将只是站在船头大声怒吼:“冲上去,冲上去!砍翻这些鞑子,射死这些鞑子!”
宋军船队争先恐后而前,又是四五条船准备冲近到二三十步开外再打舵倒桨,撞上水城,白刃搏战。而其余宋军舟船,则是准备在更远距离打舵倒桨,生生在河中转弯,然后就这样往复而射,将岸上所有鞑子全部射垮!
在水城之上,张顺一马当先,全然不顾背后自家儿郎和其他舟船的动向,两步就冲到了胸墙之前。而女真鞑子惊乱之余,也终于有七八支长矛攒刺过来。不过在这样的震撼之下,就算将自家固定在胸前之上,波涛剧烈起伏之中,这七八支长矛刺过来是那样的绵软无力!
张顺矮身抢前,藤牌抵着矛杆向上一掀,提起手中长匕首排头就狠狠刺过去。这些女真鞑子看来没有看过后世的三国演义,不比假托他们名号的另一股鞑子会凭借这本汉家小说打仗。一个个将自己拴在胸墙之上只为在水上站得稳一些。仿佛一排人肉连环船一般。现下被张顺这般排头捅过来,连闪避都闪避不得!
鲜血飞溅,惨叫声连连。红了眼睛的张顺英俊面容扭曲,转眼间就捅过了五六名女真鞑子!
其余依托胸墙的女真鞑子,这个时候都慌乱了手脚。有的人侧转长矛想去捅张显,有的人手忙脚乱的去割身上皮索。而张顺身后儿郎已经抢上,纷纷扬起藤牌遮护张顺,掀开矛杆。
一名十将叫做孟康的,生得如张顺一般白净,却是西京人,自小也在黄河上讨生活。萧言在汴梁建立新神武常胜军,入得军中比张家兄弟还要晚一些。虽然孟康这厮生得细皮嫩肉,但是他在黄河上的生涯却有些不清不楚,不知道是贩私盐还是贩板刀面的,小白脸总是有种暴戾杀气挂在上面。对张顺这个资历不深的都头向来不是如何服气。
这个时候他白脸扭曲,在后大喝一声:“都头,让俺占个先!”
张顺矮身,负起藤牌。孟康也不持盾,拔出双刀,抢前一步,在张顺用身子支起的藤牌上垫了一脚,腾身就越过胸墙,落在后面举起双刀发疯一般乱砍乱剁,女真鞑子顿时血肉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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