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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向晚,刘光世的中军,才一片平缓的所在,当道扎了下来。
刘光世的中军建制庞大,旗帜煊赫,随军还有太多辎重,更连厨子乐班之类不相干的人物都带上了,行进之际,钝重不堪。而刘光世偏要大军加快行进速度,结果全军上下,疲惫不堪,到得扎营所在,已然混乱得不成模样。
而这片河谷道路附近平缓所在,已经猬集了相当多的散乱军马,纷乱的散步各处。有的指挥像话一些,还踏实的布置过夜宿营所在,砍伐木料设立寨栅,挑挖沟壕。虽然难免草草,但总算是西军该有的素质还没丢干净。
而有的指挥也许是因为骨干缺乏得太甚,或者因为这场战事从头至尾组织不力,而主帅又没付出精力去关顾掌握一切,心气已然跌倒谷底,这个时候连营寨都不曾做,只是乱纷纷的垒起灶台,去不远处河边取水,然后砍伐干柴,只想忙一餐热乎的赶紧下肚。
为了争夺樵采方便或者取水方便的所在,不少营伍之间还爆发了叫骂争斗。要不是军士们疲累太甚,近来又吃得太坏没鸟气力,说不得这些憋着一肚子火的军汉就先要自家来一场大混战了。
中军大队一来,这片平缓所在的混乱就是更加厉害。
大队衣甲鲜明的中军甲士,就驱赶已然歇息的营伍让开那些好地方,大帅正要扎营此处。
这些中军甲士,虽得刘光世恩义。但是这位统帅实在太好场面,中军行进,必须甲胄整齐,打着各色旗号,仪仗森严军容浩荡的每日走这几十里鸟路。天气这两天又热了起来,军中代步骡马本来就不足,还要拖拉刘光世那专供自家享用的百余车辎重。大多中军甲士只能负重过甚,靠着两只脚量完这几十里路程。累得也没甚好脾气,驱赶这些乱纷纷的军马自然没什么好声气,顿时就是各色叫骂声响成一片。
不过此刻鄜延军还能勉强维持着一支军队的基本体制,中军要择善地扎营,也只得让开。而中军之中又纷出传骑,整理各军营地,让其恢复严整,并且严令各营必须挑挖壕沟,互相之间距离弓弩可以相连,紧要处还得设立寨栅,布设鹿角,以防敌军趁夜冲突。
刘光世毕竟是将门子弟传家,打仗的基本道理还是全都明白,整理布置扎营所在所发布的号令也头头是道。有些过于懒怠或者过于混乱的指挥,军将顿时就被中军遣出传骑回报,接着就被旗牌带甲士而来,就地按倒,一五一十的臭揍军棍,一副治军毫不容情的做派。
这一番折腾下来,总算让在中军左近扎营的各部凛然起来,撑着疲累的身体一通忙活,秩序顿时就恢复了不少,总算有了些大军的肃然严整之态。
收拾好此间的混乱秩序之后,中军才开始行其扎营诸般事宜。诸军就眼睁睁的看着一顶顶华丽的帐幕从辎重车上卸了下来,择一高处布置开来。中军大帐居然连接一处,占地竟然有亩许之多!车上更运下上好毡条茵席,看来是在帐中地面铺设!
还有各般识得不识得的陈设器物,都流水价的卸车下来,源源不绝的运入帐中。鄜延军将士卒,谁不知道刘将主过得豪奢,大家也都习惯了。但是行军途中,全军上下供应不足,累得臭死,刘将主还是这般做派,却不由得大家不直娘贼的目瞪口呆了!
如许豪华的帐幕布列完毕同时,就是中军大队士卒开始操持布置营盘。连寨栅木料都不是现砍伐的,全是车运而来。深深埋入地下,沿着中军营盘一圈开始挑挖壕沟,中军士卒用的锹锄都是上好精铁打造,砍在石头上铮铮直冒火星。壕沟挑挖得已然颇深颇阔,监督赶工军将还在不住摇头,表示还要继续劳作下去。这些看起来高大神气的中军士卒一个个累得腰酸背痛肚子饿得肚子鬼叫也只能忍着。
然后车上又卸下来一堆堆同样是精铁打造的鹿角地钉,准备四下布列。
结硬寨是西军传统,不扎好营寨不得休息倒也没什么过错。周遭看着这一切的军将士卒倒也没什么,最多就是肚子里面嘀咕几句现下运力这般有限,刘将主还要将这么多卫护自家中军的现成防御设施随车携带,也不知道挤占了多少应该用在士卒头上的粮草辎重。难道是怕扎营时间太长,万一这个时候敌军突然偷袭,他刘将主的安全似乎就有点不太能保证?
但是外围各军与中军士卒在刘将主遣出旗牌监督辛苦扎营的同时,所发生的另一桩事情却让多少军将士卒气炸了肚皮。
就是从刘将主那庞大的车队上,又将出了多少新鲜的食材,至少有三四十人组成的专供刘将主所用的厨役队伍,就抬着担着那些食材,赶到水边洗刷整理!
肥嫩的一岁口小羔羊咩咩叫着被牵出来,就在河边一刀放倒,精心沥血,生怕血停肉中腥膻气重了。各色菜蔬,各色果子更不必说了。都洗涤得干干净净,生怕有一点尘灰沾在上面。然后这些食材都被将回去,开始炊爨。
所用烧火材料,刘将主都不屑于就地取材。全是终南山中烧出来的上好木炭。据说终南山树木烧出的木炭不仅烟气少,且自有天地灵气贯注,用来烹饪,大有养生之效!
在军将士卒们满身尘灰辛苦劳作之际,供刘将主享用的脯食已然烧得香气四溢,用上好官窑瓷器流水价的捧将进去。大帐之中,居然还传来丝竹之声。刘光世居然还带了乐班子随军!虽然刘光世多少知道一些厉害,乐班子中好歹没有女妓,但是这般做派,落在周遭军士眼中,忍不住就有点开始鼓噪骚动起来。
(这还真不是黑刘光世,女真大举渡江南征,他统领大军遮护江北,军情紧急,仍然各般豪奢享用随军而动,结果女真渡江三日,这位刘衙内才得知。一应享用做派,宋人记载,处处皆可见到——奥斯卡按)
有的军士丢了手中器具就朝地上四仰八叉一躺,破口大骂:“俺家两辈都随着刘家上阵,就是老刘将主,也没有这般模样!直娘贼,渡河出兵以来,每日只情半饱,什么军械都要俺们自背着走入娘的长路,现下俺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扎营,他倒是直娘贼的吃上了!囚攮的谁愿意辛苦卖命谁去,俺们军汉,没其他本事,就只能在这儿躺着快快活活睡他娘!”
军士们顿时懈怠下来,牢骚满腹,胆子大些的干脆高声叫嚷起来。监督扎营的军将见不是路,自有人赶紧回报。刘光世并不与出,却是遣出更多旗牌与自家亲卫,衣甲鲜明的捧着大令巡营。但有不听号令懈怠行事的,按倒就打军棍,且让旗牌宣示附近扎下全军,每一指挥赏两腔羊,上好豆酱十合,精米两石。连日辛苦,再记赏百贯,不论生死,战后俱皆兑现。若再不赶紧扎定营盘,则刘某人也不吝于杀人来正军法了!
毕竟是将门子弟,虽然刘光世懒怠了些,甚或可以说是不屑于亲自出面与这些军汉打交道。可这恩威并施的手段还是不错,加上现在宋军组织还是基本完整,一层层的军将都在。这般连同刘光世遣出的旗牌官与中军亲卫弹压下来,一点风波,也就转瞬平息。
可是这军中士气,可想而知,已经跌落到何等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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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家军大队军马,晚于刘光世所部出发,在后跟进,并且逐渐前进逐渐向两翼有序张开,遮护这支滚滚而进大军的侧翼。
蔚水河谷自然是让大军通行的正路。不过河东地势千山万壑,也有不少山间道路曲折与这条蔚水河谷大道相通,折家军所做的,就是逐渐跟进,将这些侧翼山路全都遮护住,并且向远处还要放出哨骑硬探,确保整支大军进退方向的绝对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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