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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翁与女子尚未走到门口,忽听门外马蹄声急,一匹快马由远至近。及到门口,马蹄声戛然而止。马儿急停不稳,摔扑在地上。马上有一位彪形汉子,单臂执缰,另一臂已然断去,自臂弯处白布缠绕,鲜血仍自淋漓。不待马匹倒地,已然从马背上飞跃而下,冲进屋内。马口满是白沫,显然是疾行远路,筋疲力竭,倒地后竟无力长嘶,只喷嘘团团,眼见不治。
卖唱的老翁与那小青姑娘“哎哟”一声,慌忙躲避。老翁躲闪不及,跌坐在地上,小青姑娘忙蹲身相扶,显得恐慌不已。
那彪形汉子大步进屋,在屋内环视一周,看到陆全友,单手执刀鞘拄地,竟似哽咽,说道:“陆老大……”言语间悲愤不已,词不成句,双目如火。
陆全友识得这汉子,乃是白玉山庄十三太保之首,名叫薛仁义。这薛仁义虽是白玉山庄的太保护院,但平日里也均以兄弟相称。陆全友双手将薛仁义扶起,但见薛仁义衣衫几处残破,腰间只剩刀鞘,身上血迹斑斑,断臂处尤甚,几多却已然凝固。在座诸人均是慕名白玉山庄而来的豪侠,都识得这薛仁义,无不惊愕。
薛仁义嘴唇干瘪,显然是急于赶路,长途奔袭,滴水未进。旁边有人递过来一碗酒,薛仁义接过灌进嘴里,却洒了大半,烈酒浇在干涸的嗓头上,直呛得咳嗽不停。未几,薛仁义强抑愤怒,说道:“陆老大,薛某有一事相求。”
陆全友道:“薛兄弟怎如此客气?咱们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
陆全友见薛仁义断臂处包扎得了草,便点了薛仁义臂弯,肩颈处几处穴道,略加止血,又将薛仁义断臂处的白布解开,拿白酒冲洗一下伤口,立刻有人递过金创药。陆全友替薛仁义上完金创药,再用干净白布裹上。裹伤始末,薛仁义竟一声未吭。
陆全友道:“薛兄弟是条汉子,这事由起末还请薛兄弟慢慢道来。”
薛仁义长叹一声,说道:“唉,小人铸成大错,本无颜立于天地间,只是此间事情未了,小人便苟且残喘几日。五日前,小人奉白老庄主之命,去涪州交洽白少庄主的婚事延期之事。少夫人乃人中翘楚,深明大义,非但没有责怪少庄主不守信诺,反而言语说少庄主先公后私,是大丈夫所为。”
陆全友等人听此一言纷纷举起大拇指,陆全友说道:“听闻少夫人乃是涪州将门出身,识大体,顾大局,果不同于其他女子只识胭花粉脂。”
薛仁义道:“的确如此,少夫人说少庄主既然能推延婚期奔赴少林,传为美谈。同为江湖儿女,她又何必遵循俗理。小人此去,少夫人便坚持要与小人一同返回白玉山庄,等到少庄主处理完少林寺事宜,便即完婚。”
“少夫人果真是女中英雄。”众人言语纷纷。
“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白玉山庄少庄主和少夫人伉俪情深,心意相通,屏弃俗礼,必将传为江湖佳话。”
薛仁义道:“不错,小人也想,少夫人既有如此想法,小人自当遵命。当下便收拾嫁妆,即日启程。与小人随行有庄内十三位兄弟,我等兄弟十三人,承蒙江湖上的兄弟看得起,称十三太保。心想若是我等兄弟护送,自是不会出什么差错。可是小人小错了,未到驿州,便被人盯上,少夫人的嫁妆被抢了大半,少夫人竟然也被那强人掳走。”
此言一出,群豪愤然有色,言语纷乱。
“少夫人被掳走?怎么会这样?”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抢到了白玉山庄的头上?”
“强人现在何处?咱们就这去寻那强人,夺回少夫人。让他知道白玉山庄不是好惹的。”
话可以随便说,事情不可以随便做。众人虽是话语如此,可各自的心里均是忐忑不安,能在十三太保手底下掳走少夫人,必定不是一般的人。
陆全友问道:“薛兄弟这断臂也是被那强人所伤?”
“这倒不是,这手臂是小人自行砍断的。”薛仁义说道。
“啊?这是为何?”
“小人护送少夫人失利,本当以死谢罪。可少夫人未能寻回,小人即便是九死也于事无补,便自断一臂,以示警惕。”薛仁义说的轻描淡写,众人却泛起丝丝凉意。
此刻便有人后悔喝了那杯酒。即便是后悔,也没有人敢退缩。敢找白玉山庄麻烦的人,岂能是泛泛之辈?即便是强人再强,也没有人敢背叛白玉山庄,也没有人敢。
……
陆全友赶忙伸手压言,说道:“大家稍安,且听薛兄弟言明一切,再做主张。断不可鲁莽行事。”
又有人搬过来一条凳子,重新斟满酒。薛仁义顾不上坐下,说道:“小人自十几年前投身白玉山庄,深得庄主恩惠,无以为报。前日得飞鸽传书,知晓诸位英雄在驿州城聚集,便唐突来此,万望诸位英雄,一定要替小人做主此事。”言毕戚戚,便要行跪礼。
陆全友扶住薛仁义,说道:“薛兄弟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讲于大家听,而后再做商议。白老庄主高义薄云,我等便是拼出去性命,也会还薛兄弟一个公道。但不知那强人可留有名号?所因何事?”言毕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且听薛仁义慢慢道来。
薛仁义喝了两碗酒,略稳心定神,说道:“说来惭愧,那强贼只有一人,还是一位姑娘。只是那妖女着实厉害,在下……在下……竟然在她手下没有走过三招,尚未瞧清楚她使用的是什么兵器,就已然受伤。其他十二位兄弟在片刻之间,暴尸当场……”薛仁义言语着撩开外衣,只见其肩下“气户穴”和“期门穴”各有一个小洞,鲜血仍汩汩不止。陆全友见状,忙在其“云门穴”、“俞府穴”和“天池穴”、“承满穴”各点了一下,止住流血。便有人递过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又草草包扎一遍。
适时便有人小声嘀咕,道:“这妖女当真有这么厉害么?难道如鬼魅一般?”更有人面带不屑,暗忖:“这十三太保也不过如此。”
陆全友听到“鬼魅”二字,不由得心头一震,勾起无数陈年旧事。但眼下仅听薛仁义片面之言,不敢妄下结论,便不多言语。
陆全友帮薛仁义包扎完毕,说道:“薛兄弟的武功别人尚或不知,陆某可是记忆犹新。二十年之前,陕甘道上强匪崛起,杀人越货,各方帮派聚集高手前往剿之,均爱莫能助。听闻有一柄弯刀,力挫群寇,为之首领。此后这伙强匪竟然劫富济贫,盗亦有道。那柄弯刀就是二十年前人人称道的血月弯刀薛万里。此后薛万里于陕甘道上,鲜逢敌手,甚是赫赫有名。不想薛兄弟竟然隐姓埋名在白玉山庄。陆某感慨薛兄弟昔日威名,今日道破,还望勿怪。”
此言一出,适才面有不屑之人不免略有窘色,暗忖也是,若非无名之辈,岂能居十三太保之首。
薛仁义听罢此言,更是万分感激。薛仁义自隐退以来,藏身白玉山庄,为十三太保之首,甚为低调。名为白玉山庄的护院,实乃是托为隐身之所,与庄主等也都是兄弟想称。平日里白玉山庄门客甚多,均对这十三太保之首的薛仁义礼敬有加,此时若言语在别人手下尚走不过三招,不免引人嗤鼻。经陆全友点出,众人又加礼敬了三分。
薛仁义于面子极为看重,故此冲陆全友一抱拳,说道:“陆老大抬举小人了,日后有所差遣,当赴汤蹈火。”
伍大合与张君宝在阁楼上听得真切,伍大合不屑一笑,小声说道:“这薛仁义乃是白玉山庄十三太保之首,明明做了人家的下人,却还不以下人自居,伪君子也。”张君宝也不觉瞿然,暗暗忖思:这薛仁义明明一口一句自称小人,却不以小人自居。想想也是,若是做了十几年甚么甚么之首,平日里尽是阿谀奉承,又怎么会自甘示弱,不看重名声?又一想,莫非是他说的那位姑娘当真恁地厉害?便继续听薛仁义与楼下诸人讲述。
陆全友拱手说道:“薛兄弟不必客气,即是薛兄弟这么说,咱们大伙须好好合计一番。不知此事白少庄主可曾知晓?”
薛仁义道:“想来还未知晓,小人疾行一日,才赶到到驿州,尚未见到白少庄主。”
陆全友思绪缜密,说道:“我等受白老庄主之托,在此接应少庄主,想来此事蹊跷。薛兄弟言语是一个姑娘所为,一个小姑娘有何胆量竟然抢到了白玉山庄的头上?莫非这其中经过因由,还请薛兄弟细细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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