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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这一刻,听着萧昀亲口转述了皇帝对她的处置,她才有种大厦倾颓,幻想破灭的危机感。
“他这是……”姜皇后的嘴唇嗡动,好半天才像是理顺了思路,不可置信的喃喃道,“要废了我?”
皇帝私底下对萧昀的原话是——
朕暂时饶恕姜氏不死,不牵连平国公府满门,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你的将来打算。可是姜氏弑君,已是大逆,她不配为一国之后,不配为朕之妻,更不配继续为人。这次事情的动静被晟王闹大了,如果朕在此时赐死她,那么不管是公开的还是秘密的,今夜之事的风声都会很快传开,一发不可收拾。朕不忍心太子的身上背负这样的耻辱和污名,所以只能以此权宜之计处置。但是,你要切忌,姜氏此妇人无论是在宫规还是律法上都已经是死罪,待朕驾崩之后,你便替朕料理掉吧。
皇帝嘱咐过他的话,犹言在耳,刺激的萧昀心脏一阵阵的狂跳不止。
父皇是在为他的将来打算,不想让他的脚下更多荆棘。
皇帝是个多睚眦必报的人,萧昀这个做儿子的最清楚,可以说,他能为了自己而宽容姜皇后到这个地步,真的是已经突破他的底线了。
哪怕萧昀的心中再有纠结,再难过……
终究,他也无法再出言替姜皇后求取更多的恩赦了。
一个意欲弑君杀夫的女人,她本身就是死罪!
可是作为儿子,在来正阳宫的路上萧昀的心里其实也并不好受。
姜皇后最后的希望破灭,信心一寸寸的被碾压成灰……
她突然就泄了力气一般,手扶着身后的门框缓缓的滑落下去,坐在了地上,口中还在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昨天的这个时候还一切好好地,这一切颠覆的太突然,太彻底了,让她实在很难清醒。
萧昀暗暗提了口气,压下心中那些复杂的情绪,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母后,儿臣了解您,您不该是这样的人。可是事已至此,一切的言语狡辩都显苍白,您只告诉我,您到底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是……”
说着,却是欲言又止,眼中有痛苦的神色慢慢的凝聚沉淀。
姜皇后听着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才不由的抬头看向他。
看见了他眼中痛苦纠结的神色,突然愣了下。
她印象里的儿子,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的,行事也是果断干脆的,从来不会这样。
萧昀与她四目相对,虽然几度隐忍,最终也还是将心底的疑问问出了口:“是为了儿子吗?”
姜皇后再度愣住。
萧昀心中突然涌现出巨大的悲哀,盯着她,语气沉痛道:“因为忌惮皇叔,您怕拖下去会有变故,所以您才……”
他是真的想不到姜皇后会做这件事的理由,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条了。
姜皇后听他这样说,突然就慌了,连忙爬起来,抓着他的肩膀坚定的摇头:“不!不是的!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不要这样想……”
想替萧昀清除障碍,是她其中的一个目的,但——
确实不是全部。
唯恐儿子要为此钻进牛角尖里,是到了这一刻,姜皇后才有了悔不当初的感觉,她盯着儿子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告诉他:“我是因为你父皇的暴虐和喜怒无常深受其害,我……我实在难以忍受他了,这才起了一念之差。”
作为一个母亲,就算此事就是她为了萧昀做的,她也绝对不会承认,把这件事变成儿子心上的枷锁。
她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诚挚。
可是萧昀对她的话也只信了一半,苦笑了声,再次确认道:“真的么?”
姜皇后咬咬牙,忍住了不再去看他,转身走到一边:“总之本宫就是越发的忍受不了他的喜怒无常了,与其等他哪天突然发起疯来用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了我,我还不如我先下手。”
她越说越烦躁,最后就又霍的转身,神色不愉的盯着萧昀道:“既然现在本宫已是戴罪之身,你以后也不要来了,要是被那个疯子知道了你还惦念着本宫,谁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这个跟头栽得,很有点莫名其妙。
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也只能打落的牙齿往肚里咽,把所有的苦果都自己吞下了。
萧昀站在门口的月光之下,跟隐在幽暗宫殿里的她对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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