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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上山的指导员李有国和二排在半山腰的一个高坎上留下,准备阻击敌人,接应连长和三排四排。一排则由副连长吉勇昌率领,上了山顶,以防山上有敌人,把全连捂在这里。
山上没有高大的树木,茂密的丛林,只有一些稀疏的灌木,一簇簇,一丛丛的,高低不一。倒是遍地一人高的蒿草,正在枯黄,枝头缀满了种子。
高坎这里看不到山根,却能看到鬼子炮击玉米地。李有国心里一紧,像被人一把揪住了,连长和三排四排还没撤出来,敌人没命的炮击,不好的预感像要把他的心拽下来。片刻,三排的人远远的露头了,都低着身子,拼命的往山上跑。李有国心里又一松一喜,不由挥着手,催促着大喊:“快点!”
三排的战士们越来越近,后面却是断的,李有国的心又一紧,像被人揪住了,问:“连长和四排的人呢?”
一个战士回道:“我们先撤了。”
李有国又问:“你们排长呢?”
副排长和战士们回头看着,面面相觑,直摇头。
李有国急的出了一身的汗。又过了几分钟,四排的五个战士相互搀扶着拼命的上来了。李有国终于待不住了,急着要往下跑,四排的战士大喊:“指导员,伪军和鬼子追上来了。”
李有国的心仿佛一下掉落了,痛的血淋淋似的,鬼子、伪军都追到山上来了,其他人肯定没了。他的眼睛通红,可他极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四排的五名战士上了高坎,李有国留下二排阻击敌人,要求阻击二十分钟就撤。他带着三排和四排的战士继续往山上撤。
指导员和三排四排刚走不久,敌人就追上来了。可这个高坎地理特殊,下面的敌人一露头,也就七八十米,少于打靶的距离,战士们一枪一个,敌人根本上不来。
副连长吉勇昌上了山头,看到西侧有个鼓起的像个寨子似的高坎,他们又立刻跑过去,刚登上高坎,蓦然有一个小队的日军和一个连的伪军正急匆匆的向这边赶来。相距已不足百米,他们发现了敌人,敌人也发现了他们。高坎是个好位置,但又有不足,面积不大,敌人又有炮,无法躲避。
吉勇昌大喊:“留一个班的人占领高坎,其他人两侧扇形展开阻击。开火!”
一排的战士迅速扇形展开,卧倒射击。
双方都隐藏在灌木后,或蒿草丛中,对射着。
七连这边地势占优,但鬼子人多,都趴在地上,极力隐蔽射击。鬼子尝试起身发射掷弹筒,可人身体稍微抬高,灌木就很难遮蔽,立刻就会被射中。尝试了几次,匆忙中炮弹打的不准,人还被射倒,一时间没人敢射掷弹筒了。
鬼子眼看正面无法突破,八路人数不多,正面留了两个班的鬼子,伪军从南面迂回包抄,两个班的鬼子从北面迂回包抄。吉勇昌早看到鬼子的动作,可也没办法,就一个排的兵力,已经扇形散开,不宜再分散兵力。任敌人从两侧迂回包围,只有拖住敌人,等指导员和连长他们的后续兵力。
这时,指导员带着三排四排的战士正往山头来,听到枪声,快要冒头时,指导员趴下,按手示意都趴下,接着他匍匐前进了三十几米,即看到了战斗场面。南面伪军有一个连,距离一排大约五百米距离,正往这边迂回,北面有两个班的鬼子距离一排有三百多米,正往这边迂回。
指导员退了回来,说:“副连长和一排就在前面,距离我们有五百来米距离,正在被大约一个小队鬼子和一个连伪军包围,南边包围过来的是伪军,他们行动慢,我们先不管他,北面包围过来的是两个班的鬼子,我们要先把北边这两个班的鬼子吃掉。于国涛‘三排副排长’你带两个班,从北侧绕到敌人后面,对北侧两个班的鬼子突然攻击,你那边一打响,我带剩下的战士从我们这个方向突袭。尽量隐蔽接敌,突然袭击。行动要果断迅速,干净利索,不可拖泥带水。行动。”
“是!”
于国涛应着,带着两个班的战士,猫着腰,迅速向北侧迂回过去。因为是不规则的山峁,地形都是弧形的,又有灌木和蒿草,一二百米距离,在同一侧低着腰行动,是不会被敌人发现的。这时战场的态势正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情形。原本六百多米的距离,相对而行,很快便重叠了。
鬼子虽然迂回包围过来,可一排的防御是扇形的,对他们还是有威慑,他们不敢盲目冲锋,还想着最佳战术,企图绕到一排后面再行动。哪知于国涛他们迅速接近他们,在离他们约五十米距离时,突然跃起,边射击,边冲锋。二十几个鬼子,第一波射击即被打到八个,还有两个挂彩的,已经行动不便。等他们反应过来要卧倒时,又有五个被打倒。
鬼子腹背受敌,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指导员从鬼子的侧翼迅速接近,等鬼子发现时,已经不足五十米,突然射击,鬼子剩五个人,还想起身逃跑,瞬间被射杀。
于国涛他们离西面鬼子三百多米,又迅速包围了过去。西面的鬼子一看八路有援兵,北侧迂回的两个班眼看着被八路包围吃掉,他们无法快速救援,叫苦不迭,还剩十八个人,形势更不妙,立刻后退,企图隐蔽于回,与伪军会合。
副连长他们一看鬼子要跑,迅速起身追击。副连长吉勇昌追的最突出,被回身射击的鬼子一枪打倒,再没能起来。鬼子也又被射杀了六个,也不与伪军会合了,径直向南跑下地坎去了。一排追到地坎边,追着鬼子射击,直到没效果了。
伪军生怕一排射击他们,迂回的半径有点大,这时还在迂回的途中,距离一排一里多路。
二排长高福生并没有手表,约摸着有二十分钟了,实际阻击敌人二十五分钟了,他们不敢拖延,迅速脱离敌人,追了上来,却与迂回的伪军不期而遇。他们一上山顶,就见伪军正猫着腰,往一排后面绕。于是他们也猫着腰往伪军背后绕。离伪军不到一百米时,突然开枪,先头的十几个伪军被撂倒,后面的伪军见状扭头就跑。二排追射了几步,也没敢继续追击,迅速向高坎处跑去。
指导员李有国命令迅速打扫战场,补充弹药,把牺牲的同志的尸体隐藏在一处茂密的灌木丛中,用蒿草覆盖严密。警戒的岗哨喊着说:“指导员,鬼子追上来了,不到五百米了。”
指导员仍不急不慌的脱帽给牺牲的同志们致哀,直到双方可看到时,也就三百多米,敌人已开枪射击了。他才大喊一声:“撤!”带着队伍,沿着山脊向北跑了有二里地,拐向一个下山的山脊,又跑了几百米,他停住了,指挥战士向一个草木茂盛的山坳里跑去,急切地喊着:“压低身子,快点!快点!”片刻战士们都进了山坳,他挥着手,低声喊:“隐蔽。”战士们立刻钻入草木丛中,一时之间,不认真搜索,很难发现这里藏着人。
过了有两三分钟,鬼子、伪军的大部队乱哄哄的追了过来,毫不犹豫的追过去了,直到原来围攻一排的鬼子和伪军都追过去了。他们才又隐秘的低着身子,出了山坳,原路返回,沿着山脊通过他们上山来的地方二里多路,又选择了一个草木茂盛的山坳,隐蔽着,吃干粮,休息。
战士们都太累了,好些战士咀嚼着干粮就睡着了。指导员李有国似乎没有感觉了,眼光呆呆的,神情麻木,好一会一动不动,直到实在撑不住了,才歪倒在草丛中。
他们是一支很年轻的部队,无论干部战士都是二十岁左右,最大的二十三岁,最小的十六岁,这一仗下来,牺牲了三分之一多了,连长没了,副连长也没了,两个排长没了,好多战士还都是带伤战斗,真有些接受不了,可他们连悲痛的时间也没有。许多战士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水。可他们现在的使命是睡觉,而不是流泪。
鬼子、伪军追下山也没追到他们,怀疑他们藏了,没有下山,于是又回头上山搜索,直搜索到山顶,搜到他们追上山的地方,又来来回回搜了几遍,最后还是走了。
李有国被换岗的战士惊醒了,抬手一看,马上十二点了,天空乌黑,更显得星星像刚刚擦洗过似的,晶亮晶亮的,眨着眼。山野黑影重重,寂静的能灵魂出窍。他一骨碌站起来,休息了几个小时,精神倍增,又满血复活了。战士们还都呼呼大睡,他真有些不忍叫醒他们,可他们必须起来。
这一仗打的太窝囊了,必须回去报复,不把鬼子汉奸杀个人仰马翻,他心头的这口气就无法平息。他再没犹豫喊醒战士们,吃干粮,检查装备。有十一个伤势较重,行动不便的战士留在了山上,同志们把干粮都留给了他们,如果连队不回来接他们,就由他们在鬼子扫荡过后,自己回部队。接着部队出发,指导员李有国带着连队又下山,到岔口村去了。
此时的岔口村被烧的一片焦黑,一缕缕青烟依然在各处升起和弥漫。村里百分之七十的房子被烧了,一眼望去,千疮百孔,残垣断壁。
鬼子、伪军大部队都撤走了,只留了一个小队鬼子,伪军一个连,把搜索到的粮食装了二十马车,伪军派了两个排押运走了。还有几百头牲口,和搜刮的钱物没能运走。鬼子直忙活到晚上九点多。村里三百多人被打死,还有六百多人被赶进一个大院子圈着,最后怎么处置还不知道。有五十多个女人被拉走,由着鬼子轮奸了一个小时,还有鬼子要抱着女人睡觉,鬼子小队长怕出事制止了。
李有国他们到岔口村时,除了牲畜发出的声音,被圈在院子里的女人嘤嘤的哭啼声,村里静悄悄的,不时有伪军一个班在村街上巡逻经过。玉米地的玉米几乎被炸没了。李有国他们搜索着,但没有找到连长他们的尸体,直到他们快摸到村口时,才蓦然发现,鬼子在村口立起有十几根杆子,连长他们的尸体被用绳子套住脖子,挂在杆子上。
这些畜生,虐待尸体,太过分了。战士们都恨得浑身打颤,牙都要咬碎了。
李有国对身边的二排长高福生说:“你去侦查,大概情况就行,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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