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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朝槿骑马过金陵,路过一处破败萧瑟、杂草繁芜的庙宇,下马进去一拜。
她不信佛,此行只是暂避仇家,看到庙中供奉的神君一双神眼低睨众生,可面容分明稚嫩得像孩子,她轻轻笑了一声。
神君被这一笑惊动。他从好梦中醒来,下凡给观朝槿除魅,不情不愿,可怪就怪在那声轻笑久久盘旋不去。
这镇子小如鸟雀,凌空而观仿佛脏腑之排列。他心神动拂,不惜引出一丝神魂遍地搜寻,终于在一家客栈找到落脚的观朝槿。
一片朦胧恍惚的剪影烙在窗纱之上,馀春竟是使出了入梦术。
他本欲引导观朝槿入梦解开因果纠缠,却见那女孩盘腿坐在榻上醉醺醺地歪头看他,眼珠澄澈湿润,发鬓间浸着一团冰凉的湿气,瞧着十分乖顺。
馀春顿了顿,正想摆出神君应有的架子来,却被她伸手摁倒在枕榻之间。
第二天起早,观朝槿神清气爽,昨夜杀完人的戾气也随日升后的朝雾般烟消云散。
她在枕边捡到一只轻飘飘的纸人,身上字迹被水痕模糊,观朝槿不解其意,揉成纸团扔进篓子。又疑心是仇家挑衅,当日便牵马离开了这座城镇。
实则是馀春被凡人不清不楚地睡了,很是羞愤,他极要面子,不愿明说,决定三日后来取她性命。
第三天晚上,馀春如约而来。
观朝槿正在包扎伤口。
她方才遭遇仇敌伏杀,不避不躲,反而迎刀而上,杀穿了一整条长街。
赤胆客从剑匣中脱鞘而出,金铁相撞,热刀切蜡,观朝槿每出一剑,腥血便沿剑尖泼溅十步之外。狂剑饮血,风声呼啸,女孩紧紧合拢的衣襟也被挑开一线,敞出素白的里衣。
今夜蟾宫格外明亮,窗外水银泻地,几束光瀑射进内室,半明半翳地一照,衬得观朝槿面容愈发如雪。
馀春皱了皱眉,低头一看,观朝槿脚边还躺着被剑锋挑出脏腑的刺客尸身。
各色肝脏混乱散落一地,一汪血色光亮如银。
啧,真脏。
她受了伤,懒洋洋斜靠在榻上,那双平静的瞳子好似在看几步之外的馀春,其实眼睛里空无一物,压根映不出他略微惊惶的神色。
房梁上也躺一具残尸,一段钢刀以巧劲钉穿喉咙与杉木,直直穿透约摸一掌高的斗拱,冒出一点星粒似的刀尖。这位置实在不赶巧,滴落的血恰好溅在观朝槿清秀的面上,被她翻手抹开。
她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一时没留神,将血抹在唇边,嘴唇猩艳又薄,还有一个微微勾起的笑弧。
馀春脚步一停,一时之间,居然心生胆怯。
他怎么能怕一个凡人?
馀春在心中暗暗挣扎几番,壮着胆子就要往前走,观朝槿撑着脸看他愈走愈近,没有动弹。
等到他离得很近了,随风忽起的头发丝儿都能擦到嘴唇了,就在这时——
一抹森寒的铁光,顺着馀春的耳尖猛然破空掠过,拧出一丝极轻极细的呼啸声,刁钻狠戾,劲力贯彻,直往他肩上杀去!
馀春惊出一身冷汗,寒毛密密麻麻起了一颈子。
他虽是天庭之中驻守紫薇垣的神仙,剑术却算不上精通,反应更是慢人一拍。此番变故突生,只是一时不察,他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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