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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南枝收到书棋捎来的口信时,正在东宫与梁承骁对弈。
因在院子里无人看见,他的衣着便也随性了一些,乌发松松挽着木簪,白衣宽大的袍袖铺在地上,认真沉静地思索。
梁承骁的手谈风格与他的为人相近,攻杀凌厉、算度深远,每一子落定,必有大片白子落于马下,叫人左支右绌,难于应对。
而谢南枝则与他相反,下棋温和不露锋芒,白子看似落于劣势,处处败守,实则每一步都暗藏谋算好的玄机,偶尔在某个关窍上添一子,便使局势扭转好几番。
书棋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黑黑白白摆了一盘的棋局,颇有些势均力敌,针锋相对的意思。
他没敢多看,低声与谢南枝转述了公良轲的邀约。
谢南枝听了,没有立刻回复,而是问对面的梁承骁:“殿下和崔大人可有过旧怨?”
据他了解,崔郢对东宫的态度一直称不上好。
谢南枝落子之前思考的时间很长,梁承骁干脆叫侍从抱了折奏来批复,闻声抬起眼:“旧怨算不上,理念不合罢了。”
“崔郢年轻时还算有些胆识。”他嗤道,“现在年纪大了,开始瞻前顾后,甚至不如他那个做翰林院侍读的学生。”
其实这事也不能怪崔郢,上京的歌舞升平不知蒙蔽了多少朝臣的眼睛,叫他们看不见土壤之下早被虫蛀一空的根基,以为往御史台上几本奏疏,意思意思劝谏皇帝勤政仁德,就还能维持北晋往后百年的繁荣盛世。
实在是盗钟掩耳,自欺欺人。
谢南枝没有作出评价,慢悠悠地又往棋盘上摆上一子,微笑道:“是吗。我怎么听纪大人说,殿下还干过送人家中科的子侄去北境从军这样的缺德事。”
“……”
梁承骁无语道:“既然他这么闲,孤让他去颜昼手底下滚半个月再回来。”
谢南枝于是笑起来。
纪闻还不知道这两个人三言两语,就轻飘飘决定了自己未来半个月的悲惨命运。如果知道了,估计一定要把自己的嘴缝上,再也不敢乱说悄悄话了。
谢南枝会提及这话,其实没什么别的意思。
本来他也不至于来找梁承骁下棋,只是上回那老作坊的糕点师傅被重金请来东宫之后,不知得过梁承骁什么吩咐,非说只给书房和主院做点心。
被迫“积极主动”地加了几次班以后,谢南枝终于认清了此人拿根胡萝卜吊在前头,从而压榨劳力的险恶用心,现在总算找着机会揭了太子殿下的底,见对方吃瘪的模样,才心情舒畅了些许。
随手取了枚棋子在棋盘边缘敲着,谢南枝忽然起了兴致,问梁承骁说:“倘若殿下在我的位置,会如何抉择?”
这话明面上说的是棋局,实则两人都知道,这是在问公良轲邀他去见崔郢一事。
梁承骁瞥了棋盘一眼,瞬间就识别出他上一枚白子的用意,紧接着堵住了可能会翻盘的眼位,道:“要怎么做,你不是早就有计划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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