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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半个时辰了吧?”袁纤的思维似被浓稠的血污粘得滞重,于是她抬起头面对冷灰色的天空,让雨水洗刷出她原本明亮锐利的双眸和白皙清秀的面颊。“是我败了么?钟黎,你说的用兵需果断,需诡谲,需破釜沉舟六亲不认,唯此方能于绝境寻得先机,于败中寻胜。你我,错了么?”
“是我拖累了诸位!李尚,杨元,杜闻广……”她突然回身一个个叫着部下的名字。
十五人踉踉跄跄凑过来,风声中隐约听得有人开口。
“无非是场游戏,杀得痛快便是。”
“如此一战,若斩得了石菲,死上数月也是值了!”
“酣战如此,快意快意!”
“将军,拜托了……”
雨浇着袁纤玄铁甲红长缨的头盔,冰凉的血水顺着已从头盔中散开的长发流淌全身,冷静着她因杀戮而发烫的修长而健美的身体。不远处长刀长枪踏起泥水冲杀而来,与其说冲杀,倒不如说是来收拾残局。
“好姑娘,走吧,干得不错。”袁纤扶扶赤云血红的脖颈,随后从马侧身解下横刀鞘,再束于自己腰上,而后干净利索地从马上飞跃下来。赤云却停留在原地,注视着袁纤的目光。
“去吧,等我便好,最多半载。”她拍拍赤云,赤云踏着血水长啸一声奔出战场。
她举起刀,注视着锐利的刀锋,刀锋竟未因之前的斩杀而卷刃,这使得她微微有些惊喜。“不曾想是难得的好刀啊。”她的目光闪过一丝委屈与惋惜,但瞬间便又鉴定下来,继而她挥手甩去刀身的血水。
十六人齐声冲入阵中,袁纤于头中挥刀斩断兵刃,其余人一齐突入。然而十六人很快便被近千刀枪冲散,袁纤奋力拨开刀枪,斩断来敌,然而于眼前纷飞的只有被刀斩出的血液和被身体溅起的泥水。刀在人堆中如闪电般游走,士兵似滑坡般一片一片倒下。渐渐地袁纤觉得刀虽挥动着,但自己的手脚已不停使唤,鼻腔和肺被血雾和泥浆塞满,口中的甜腥不知是谁的血味,眼睛也被粘稠的东西拖得渐睁不开,肋部原本的绞痛感也同其他痛觉变得模糊。刀锋和矛头不停向自己挥来,打在冷端的沉甸甸的扎甲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传来如棍棒敲打的震动。她跌在泥水里,泥水便似长了手,拖住她的肢体,拽住她的头发,但还是拉不住她的刀。
“谁说得乱战刀好用?这般坚韧怕是要我累死……”
5
“这刀我托人从龙渊寄来,够得上作你佩刀吧。”
“嗯……锻打研磨确还不错。可你舍得予我?刀不是你的至爱?听说龙渊的刀可不易得。”
“一般人的确配不上这刀。你之前的佩刀不是折了?”
“那我先谢过。我倒是常听你说人配不上刀的。”
“只是于好刀而言。都知成一柄好刀,钢需千锤百炼,且锻刀者需知材料刚柔,柔为骨刚为刃,如此才能断金斩铁而自身不折。反观用刀人呢?”
“意思是品格不如刀的好?”
“这是一点,另说实际的。上好的刀只是打磨便需百日以上,以求刀身平滑如止水。如此平日养刀需勤,用刀时需心定,不然便是宝刀也可作践为废铁。”
“这般麻烦?那我这性子还是枪合适。”
“怎么,‘红莲枪’原是不敢用刀?自打你上次说枪较刀易得先机后,这些时间来我可是一直研习枪法。战场上刀枪结合不比只一样兵器来得保险?”
“是这道理。不过,我说的话你何必这般在意?”
“怎能不在意?红莲枪与飞雪刃,世人皆知你我未分高下。”
“那你想分出来?”
“我这不已经把人输过来了么?”
“鬼话。”
“刀你有时间便练练,我依是认定乱战刀较枪便利。不过,我倒是不希望你在战场上用得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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