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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飞雪如幕,云雾似铅,山松灰黑的树干直耸入雪雾,四周无异。一骑红袍踏雪而过,卷着飞雪。马蹄声淹没在呼啸的山风中,蹄印很快被新雪掩盖,便是有枝头雪被马蹄震落,过后也是再无声息。
白马嗤嗤地喘着粗气,水雾喷溅到冰冷的枪尖,结成霜冻住了枪刃的寒光。一身的血污凝冻在白马身上,似冬日暮霭的云彩。
“轻云,再坚持会儿,再坚持会儿……”红袍黑霜扎甲的少女对胯下坐骑不停说着,她似感受得到马两腔巨肺中的灼烧,虽然她保持蹲骑姿势的双腿,已让颠簸与风雪弄得毫无知觉。
忽而白雪溅起,两团人影在白雾中闪烁,而后一片红色便洒在身后的白雪上,将雪暖化半分。枪尖的血迹又一次凝结,已是血红的马头依旧笔直向前。少女已有些厌烦这般挥动长枪,然而这一路上埋伏不断,即便是对她起不到什么作用。她继续盯着白雪中残留的马蹄痕迹,从被雪掩盖的程度上看,她与目标已是越来越近。
一声长啸回荡山林,打破了空洞的风雪声,接着是连续几声马的悲鸣。少女寻声追去,见雪地上一处被冲击拖拽的印记,十数丈外一匹黑马卧在雪中,余力未尽却已始覆白雪。
正在寻人的工夫,忽有黑影从雪中闪出,一瞥间竟见此人正是苦追之人,方才追寻踪迹时竟未发现此人将自己速藏于雪中,而此时看准时机窜出便是一刀。少女下意识抬枪便扎,却觉一时失力,这才见此人一刀竟将马前足双双斩断。未再反应,人已经跌在松软的雪地上,而她留意的却是雪触到脸竟已无冰冷的感觉。
抬头时刀已横在眼前,顺刀仔细看去,那人脸上也沾满霜雪。
“马不错,若非是这虚幻世界,便真叫可惜。”那人废了半天力气解冻的嘴,最先道出的竟是关于马的话题。
“你是料到我可赶上你?”
“不错。此前几番交手便知你坐骑在我之上,索性今日换了劣马,使了拖刀计。这马可有名字?”
“轻云。”
“轻快如风,雪白似云,倒是恰当,可少了点味道,配不上它。”
少女眉头一蹙,“败了便是败了,要杀要剐,何必拿我马儿玩笑?先是斩了它,又戏弄它的名字,你……”
见她生气,此人倒笑了出来。“失礼失礼,我只是少见这漂亮马儿,一时兴奋。何况如今你也没败,我也没胜。我便在此斩了你,明日颍川依旧是你们袁家的,我何苦在此砍一漂亮姑娘的脑袋,惹得我做噩梦呢?”说着他便把刀收了回去。
少女便是气恼也不知从何说起,此时一阵马鸣穿过灰白的山林,一声声的“少将军”和“少主”隔空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看,这便来取我人头了,如此短暂的工夫,还不让我多说两句?”
少女见援军已快到,愠色便也收住。“你且说吧。”
“此般无非证明我未在你之下,不过袁家军势大。可今日一番折腾,倒多了一事相求。”他说道一半突然叹了口气。“奈何这般工夫也不予我。”
少女注意到这人耳朵纵了一下,随即一声呼啸,一支铁箭穿胸而入破甲而出,血顺着铁甲滴滴答答染红他脚下,接着又几支分别射在不同的位置。他后退几步,靠在一颗粗壮的山松上放弃抵抗般瘫到地下,树下的雪很快被鲜血融化。
“我与这马儿一日转生,倒时容我再予它道歉。”
少女被这话和他脸上浮现的笑容弄得一时错愕。
“不是这马,或许早便胜你……残阳如血,赤红是云……”
2
不知为何,袁纤每每在“赤云”上备战时,便会想起七年前同钟黎决战时的情景。而今马在胯下枪握手中,耳畔风依紧。石菲的青兵白甲排成一线,马蹄滚滚而来,袁纤抄起钢枪头一个迎面冲去。她知道此时全军上马是甩不掉的,唯有迎面血战才有机会杀出重围。
泥土在马蹄下飞溅,眨眼工夫敌军便到眼前。袁纤抬手,钢枪刺破铁甲似撞在山崖上一般,差点将她整个人带飞出去。她胯下一紧,赤云也会意稳住四蹄,枪头便将这人右肋斩开通过。飞血砸到脸上颇有些重量,粘得眼睑不好睁开。分辨的工夫,又一长枪擦身而过,袁纤转回手来,第三人又至眼前。
左闪右刺了七八来回,袁纤已从乱军冲出,浑身上下已被飞溅的鲜血打湿。回身望时,后来的骑兵正前仆后继,飞马陷进黑红的血泥雾里,偶有相撞的兵器飞出阵来,插入一旁湿润而松软的泥土中。
“将军!将军!”
因入阵时袁纤多少已让人聚拢成楔形,于是不少人陆续冲出滚滚泥雾。袁纤再回过头去,果不其然,严密整齐的重步兵方阵正小跑着挤压过来。她张望寻路,见北侧山麓下尚还开阔,便引众人驰马前去。
两侧青兵白甲夹击而来,较快的轻骑兵已要抄在前面。袁纤见身后尚有千余人相随,便转头喝道:“此般血战,诸位握紧刀枪!”说着便一甩缰绳向轻骑兵一侧冲去。
赤云当先,千百匹黑甲战马似箭簇飞向青军白阵。交兵一刹,便有人马飞腾而起,血溅三尺。滚滚蹄声中马鸣嘶啸,兵甲碰撞叮当响成一气,万千杀声中有一明亮的女声便是袁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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