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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的种种,总是会在他意志变得薄弱的当口,像这般侵扰他紧绷的神经。而他除了眼睁睁地重复与旁观,什么也改变不了。
“快。快。快……”又一次,他看到自己拖着小小的身躯,颤抖着双手去扒开一具又一具沉重又僵冷的尸体,努力地将那一抹醒目的鹅黄从尸山血海中拖出来。
“殿下……”一块巨石背后的阴影里,另一个小孩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指向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火光,说话断断续续,“援、援军来了。”
那是小时候的戚寒野。
那是寒山那一夜。
“不,不是援军,不是,你别动,藏好。”雍盛因恐惧而语无伦次,但从小宫女身上扒下那身鹅黄宫装的动作却毫不含糊,那身染血的衣裙死死黏在它小主人身上,而那小宫女瞪着空濛灰寂的双眼望着他,早已死透了。
雍盛崩溃得泪如雨下,边扒,嘴里边一个劲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真的对不住。”
小戚寒野看不懂他在干什么,他受伤太重了,也流了太多血,恐怕活不过今晚,他的父兄还在战斗,父兄曾说,将士死在战场,马革裹尸,是毕生的宿命,也是最光荣的死法。
所以他不害怕,只是默默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小皇帝终于成功地褪下了那身宫裙,他脱下自己的外衣罩在小宫女身上,抱着衣裙拔腿奔来。
“你……”小孩儿煞白的小脸上被溅上一串触目惊心的血珠,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雍盛不停地搬动他的身体四肢,令他不悦地皱起眉毛,“做……什么?”
“当然是救你的命。”雍盛一件件脱下他的衣服,脱得只剩下染血的雪白里衣。
然后给他穿上那鹅黄宫裙。
竟给他穿女子衣裙!
小戚寒野以为雍盛在戏弄他羞辱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用力挣扎起来,一把将小皇帝掀了个屁股蹲儿。
“别动!”小皇帝骂了句什么,又爬过来,摁住他乱动的四肢,神情严肃,“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横竖你们戚家要遭大难了,看到那边的火光了吗?别天真了,那不是援军,你不穿这身裙子,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穿上它,扮成我的贴身侍女,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这么大力气?乖一点不行么?”
小戚寒野眨着雾沉沉的眸子,将信将疑地望着他。
“到时候你就紧紧地跟着我,我背着你。”雍盛拍拍他的头,解开他的发髻,将他的头发披散开,又从地上挖了一块吸饱了血的烂泥糊在他脸上,三五下抹匀了,郑重地道,“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丢下你,你一定会活下去。”
之后,小戚寒野口中的援军到了。
雍盛不愿回忆那只有在地狱里才能见到的景象,潜意识里他剧烈地反抗起来,不知挣扎了多久,朦胧中一声呼唤穿透重重血色强势侵入,梦境随之开始抖动,碎裂,坍塌。
——“圣上!”
谁在喊他?
他勉力睁开失焦的双眼,于蒙蒙雾气中隐约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喉头一哽,恍若隔世:“折衣……你来了,朕好像……又做噩梦了。”
他清俊的面庞被蒸腾的热气熨得一片潮红,鼻尖红,眼尾也红,濡湿的眼睫脆弱地垂落下来,瞧着像某种可怜的小动物。
他被梦魇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以至于将戚寒野错认成他的皇后,刹那间,满腔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任性地将人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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