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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眷顾?”雍盛齿间迸出一声冷笑,“倘若今日她遇不上我呢?倘若她就此跳河溺亡了呢?这一家人,三条命,是不是就从世间神不知鬼不觉地蒸发了?谁能知晓他们的冤情?谁又能替他们洗冤?”
“主子爷……”
雍盛紧咬着的后槽牙发出咯吱声响,他极力抑制着狂躁的心跳,喉间又腥又热,“今夜有个吴娘子被逼得跳河,昨夜就有个王娘子抹脖子,明夜就会有个陈娘子上吊!我今时今地救得了这一个,昨时昨地,明时明地,我又如何能尽数解救?是什么逼得她们寻死?是大雍!朕的大雍!朕纵容得那些狗官,叫他们敲骨吸髓贪赃枉法,逼得百姓在这世道上活不下去!是朕不仁……!”
胸膈间气血翻涌,他情绪激动,语气浊重得令人发瘆,话还没说完,扭头就呕出一口血来。
“圣上!”怀禄吓得魂飞魄散,扑身过去,哆嗦着拿袖子去给他拭血,“您千万别动气,太医一再叮嘱……”
“少大惊小怪。”雍盛喝令他噤声,别开头闭上眼。
满腔积郁吐不出按不下,喉口像堵着一团棉花,他大力吸气,闻到恶心的血腥,再木然透出,平复道:“去,唤幕七与缃荷进来,朕有事需得他们帮忙。”
怀禄知道皇帝此时正在气头上,不敢违拗,匆匆将车厢内收拾了,奔去邀人。
不一会儿,车帘子撩开,缃荷先进,寻角落坐下。幕七后上,一进来就皱起眉,目光扫过雍盛沾了一星血渍的衣袖。
雍盛将袖口拢起,轻咳一声,脸上再无此前嬉笑之色,对缃荷道:“向你打听一人。”
缃荷显然刚受了训,对雍盛的态度也恭敬许多:“圣上请问。”
“你可认识闵仁兴?”雍盛口中吐出一个人名。
缃荷朝幕七望了一眼,点头道:“当然认得,闵大少此前可是我们幽蘅院的常客。”
“好,那也算对了门路,你且与朕说说此人。”雍盛的语气平直如白水,寡淡得让人不安,“家世门祚,品性德行,最好事无巨细,说得好,有赏,说得不好,有罚。”
缃荷未语先笑:“奴婢别的本事没有,却是个真正的包打听,没有说不好的。这闵仁兴啊,就是那闵添良的独子。”
“闵添良?”雍盛搜寻记忆,“可是京城里那家闵记香铺?”
“是了,他家祖籍闽南,专做海上香料生意的,财力势力虽不是数一数二的出众,但就是在京城这样随手丢下一根撑衣杆儿都能砸中几个富商大贾的黄金地脚,名头也是叫得响的。圣上打听的这个闵仁兴,是闵家正经的嫡出公子,又是唯一的独苗,家里面自然千娇百宠的,所以多少沾染些酒色财赌纨绔习气。”
“他可不是寻常纨绔。”雍盛阴沉道。
“是,要不说娇子如杀子呢,前些时听说他犯了事儿,大庭广众的为了一个相好的寡妇,争风吃醋,打杀了两个人,好多人亲眼目睹的,无从抵赖。这不,证据确凿已经过了明堂,他也认了罪画了押,眼下就等秋后问斩呢,唉,说来真叫人唏嘘。”
“怕是斩不成。”雍盛却道。
“那怎么可能?”缃荷怪叫,“判词都是当众宣读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板上钉钉的事儿还能有假?”
“这世上有什么是不能造假的?”雍盛怒到极处,反笑了,“否则哪来那么多鱼目混珠指鹿为马的肮脏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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