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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所部,只是谨慎的跟在张开的骑兵搜索幕后头。行军打仗的事情,马扩李存忠丘虎臣都是宿将,也用不着他来操心——估计就算他下令,别人也是听听就算。大局把握,萧言是远远高出众人,一军统帅天生应该具备的素质,所谓能下决断,他也好运气的具备了。具体到作战上头,还是闭嘴比较聪明。
而且萧言一路上面上信心满满,心底却还是十七八面鼓一块儿在敲。在涿州午夜中庭,他也反复盘算过了。只要易州不下,萧干绝不会用大军来对付他!一则是他的心悬还在燕京,对卷入涿易二州的混战,其实没有太大兴趣,现在所为,无非就是立威。二则是萧干也是宿将,也是大军统帅,不会干游移不定的蠢事。没有易州作为依托,轻易回军,只怕是两头都落空。
自己的全部机会,就在于此。只要易州还在郭药师手中,很可能不会遇到萧干所部。反正萧干也难以料到他的动作如此之快,几乎是才下涿州,就敢于来挑战他这支大辽主力!
只要能逼近易州,张开声势,自己也有打算,如何将萧干惊走。疑兵之计,实在是太多了,特别是萧干他身在易州,其实却念念不忘燕京之际!
可是这一切,还是冒险。万一易州已经陷落了呢?万一萧干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聪明,大军就是掉头朝涿州扑来了呢?所以对于马扩几人谨慎至极的安排,萧言嘴里不说,心里也是大加赞同。
要是真的碰见了辽军大队,萧干主力,还是掉头就跑比较快。行险也要有几分把握,一分都没有的话,自己对送死也是兴趣不大。
天色才擦黑,萧言所部,就已经寻觅营地扎下,一应守备,都已经做好。夜间警戒巡视的营地人马,都是加倍。带着这么点人马朝着易州直撞过去,麾下将士,也无不忐忑。只是安静的埋锅造饭。每名将士,都是披甲和衣而卧,甚至还有不进帐篷的,只是背靠着背宿在露天。幸好还是夏末,夜风虽寒,但也支撑得住。
至于萧言,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天上星光,一如他穿越而来之时的景象,只是从宝蓝色的天幕下洒下来。幽燕的山川大地,在这夜色里显出了模糊的轮廓,周围一切,都是安安静静,营地里铁甲待漏,更有虎贲,在这夜色当中哨探穿行。
萧言半点睡意都没有,只是在小小营地中走来走去,两个贴身的胜捷军甲士只是无声的跟在他后面。营地当中,都是老卒。虽然不像在雄州扎营的时候刁斗那么森严,也没有巡营的队伍——这营地小得实在是一眼就看穿了。可是每个士卒都在闭着眼睛安静的休息。没有人乱说乱动,也看不出紧张的神色。至少有紧张担忧害怕,也藏得让萧言看不出来。
一切都显得安静,只能听见自己身后跟着的两名甲士身上铁甲甲叶,发出的轻轻碰撞声音。战马都集中在营地一侧,这些战马也是久经战阵,千挑万选出来的良驹。同样也是没有声息,连低低的嘶鸣声音都少有。侧身这样的队伍当中,不知道怎么搞的,萧言心中的忧惧害怕,竟然少了许多。
都是能战之卒,都是好军人,集合在一起,毫无疑问也是一支好军队。自己带着他们冲撞至此,又该怎样带着他们立此全功?易州一战之后,下次宿营,自己还能看到多少熟悉的面孔呢?
萧言并没有什么虚伪的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愧疚感觉,因为自己始终都是冲杀在最前面。和他们分担着同样的风险。
向西而望,山川大地都隐藏在黑暗中,星光下。更有无数死士在为自己潜藏形迹,餐风饮露的前出哨探。再往前百里,就是萧萧易水,亘古千年,滔滔不绝。而自己就要在易水之侧,完成所有人看来都不可能的奇迹!
马扩就靠在一棵树下熟寐。他同样披甲,斗篷垫在身子底下,半截撩起来裹在身上。似乎还发出了微微的鼾声。马扩最多一七三一七四的身高,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昂藏大汉。虽然个头不如萧言,但是不得不说,他披甲的形象,比起萧言而言,英武程度实在是超出萧言十来倍最少。这种百战历练出来的气质,萧言再嫉妒也是一时拍马也赶不上的。
看着他在那里睡得香甜,一副宁定模样,萧言笑笑,就想从他身边绕过。自己还是嫩了一点啊,这种情况下,就是睡不着。。。。。。。。。。。。
在和马扩擦身而过的时候,萧言就听见马扩低低的声音突然响起:“萧兄,还在等哨探的消息?”
萧言一怔,转头过去低声笑道:“我还只以为我一个人睡不着来着!”
马扩睁开眼睛,目光炯炯,眼神当中,却是半点睡意也无:“谁在这个时候还能放胆大睡,泼韩五算是一个,其他的俺还没看见。四百骑对萧干上万大辽精锐,俺的胆子又不是铁打的!”
萧言笑笑,干脆在他身边也倚着树坐下。两名胜捷军甲士,只是不出声的按剑在他们两人身边侍立。
“。。。。。。。。。。。。前行不远,就是涞水,过了涞水,俺们就算背水而阵了,直面着易州萧干大军。想退都是为难。萧兄,如果你要回师,现在还来得及。。。。。。。。。。。。”
马扩靠在树上,只是看着头顶天空,缓缓说道。
萧言只是轻声回答:“马兄,你想退么?退了,涿州是保不住的。涿易二州在手,大军断然北上,我只敢断言一句,此时一退,我们涿州也要放弃,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北上!燕地战局,就真正不可收拾了。。。。。。。。。。。。马兄,你甘心否?”
马扩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头顶星空。半晌之后,才低低道:“俺们的哨探,现在估计也该摸到涞水以西了吧?来回渡河回报消息,难免有些延误。。。。。。。。。。。。俺是不甘心啊。。。。。。。。。。。。厮杀一场,不论成败,也是问心无愧。麾下这些弟兄,只怕也是这么想吧。。。。。。。。。。。。以前退到雄州,还不觉得,渡河之时,看到绵延几十里的尸骨,无人搜拣,陕西健儿,抛尸他乡,俺们谁不觉得惭愧?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哇。。。。。。。。。。。。”
他终于转头看向萧言,眼神诚挚:“萧兄,俺说话有不到处,你且包涵——俺是官家赏拔,宣帅重用,更是世受国恩,不得不报。纵是死了,也当这三十年不过一场大梦。萧兄却又是为了什么,这等出生入死?抢下涿州,就算不保,也足够萧兄在我大宋出人头地。以后按班次迁升,至少富贵可保,萧兄萧兄,你究竟为的是什么?”
是什么?萧言也只有苦笑。
为的是痴心妄想,想改变这四年半后悲惨的历史。还是单纯因为自己野心勃勃,有一颗乱世儿女的心肠,只是过去被掩盖得太深,在这个时代,才真正显现出来?其中原因,萧言也懒得深究。自己只是觉得,这才是适合自己的人生罢了。自己不再无足轻重,如蚂蚁一般在完善的社会体系当中生活,然后被浪花一卷,就无影无踪。
自己可以当超人,可以拯救地球。。。。。。。。。。。。
到了最后,萧言也只是轻声说了一句:“马兄,我既然已经在此,就足够了,其他的何必多说?拼的是自己的命,这是真的,我纵然说什么,比得过我亲自上阵厮杀么?总而言之,我想的是大宋好,而不是大宋坏下去!只盼这燕地景象,不要在大宋汴梁上演!”
马扩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突然一笑,又将斗篷裹紧了一些,靠在树上闭眼:“俺也说不明白,萧兄啊萧兄,对着你,俺心里总是觉得古怪,不是怀疑你什么,而是觉得,你仿佛看到了将来的什么事情,却总是欲言又止,相交越久,这感觉越是强烈。。。。。。。。。。。。这将来,真的如此不堪么?俺却不信,俺却不信。。。。。。。。。。。。”
听着马扩话语,萧言竟然是一身冷汗!
他无声的想站起身来,离开这个六识敏锐的马半仙远点儿。就在这个时候,夜空中似乎突然隐约飘过一点声响,遥远却又飘渺,传来的方向,正是在涞水之西!
萧言身形一下僵住,疑疑惑惑的还没来得及动作,以为自己太过敏感了一些。就看见身后马扩,已经一掀斗篷就站了起来。不止是他,营地当中不论是白梃兵还是胜捷军,都纷纷起身,铁甲甲叶碰撞之声,在夜色当中清脆响亮。所有人都按着了腰间佩刀,只是向西而望!
就连营地之侧的战马,都发出了轻轻的嘶鸣声音,竖起了耳朵,卧在地上的战马也起身,跺着四蹄,仿佛同样也感觉到了什么!
“辽狗!”马扩低声自语一句。就扬声下令:“李都头,丘指挥!”
那边传来靴声,正是李存忠丘虎臣大步赶了过来。他们同样披挂整齐,看来也是没一个人能在这时睡踏实了的。赶过来之际,就已经低声应和着马扩的话语:“辽狗,辽狗!”
马扩手一摆,立刻下令:“点两什人马,去涞水东岸,接应俺们哨探退回来!准定是和辽狗大队撞上了!涞水上俺们标出的可以徒涉的地方,全部抹去痕迹。是战是守,等哨探回来,俺和萧宣赞再做决定!”
李存忠答应一声就要动作,却被丘虎臣一把按住,他黑着一张脸,低低道:“你们白梃兵养精蓄锐!冲阵厮杀,你老李是主力,俺带本部人马去接应儿郎们!”
不等李存忠回话,丘虎臣已经掉头就走,呼哨一声,已经有十几名胜捷军甲士出列,纷纷赶去解马缰绳。转瞬间就听见马蹄声响动,这些胜捷军在丘虎臣带领下已经,没入了黑暗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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