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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捂着右肩呆呆地坐在这张曾被某人趴过十几个夜晚的床上,终于控制不住地想起那个星辰稀朗的夜晚,想起那个冷血无情的黑道大佬脸上星星点点的泪光,想起他疲惫而暗含悲伤的睡脸。
想起他因竹竿刺伤时低哑的闷哼,想起他从背后扇来的怒气腾腾却绵软无力的一巴掌,想起他被人用枪抵着脑袋时哧哧的调笑。
那个无恶不作的黑社会救了他两次,他还了两次,已经是偿清了。他觉得他们应该再无瓜葛。却没有办法如同忘记那些压抑有害的血腥场景一般,将那个黑色的身影一并从自己的脑海里剥离。
夏六一留给他的并不是黑暗,而是一种血性而不屈的、热烈而鲜活的触动。像涨潮时汹涌的海水,啪啪地击打着他的心脏,在那里留下深长的刻痕。无论他怎么努力去抚平,都会在想起那个名字的瞬间,听见耳朵里潮水嗡鸣的拍击声。
他捂着肩膀重新躺倒下去,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对着这样的自己,他无可奈何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
平静的生活持续了两个月,眼看着没几天就要开学。这天早晨,他练切腿练得浑身酸痛,摇摇晃晃地从龙津义学往阿华冰室方向走,就在家门口那条对他而言已经是黑色地带的巷子里,遭遇了恶人拦道打劫。
夏六一一身黑西装,昂着下巴靠在巷墙上抽烟,两手懒懒散散地插在裤兜里,一条长腿横起来踩在对面墙上,轻而易举地阻塞道路。
何初三耳朵里顿时响起了汹涌的海潮声。发了一阵呆,他老老实实地招呼,“六一哥。”
“我来买牛杂,”夏六一道,漫不经心地用左手摘了烟,吐出一团圆润的小白圈,“顺便拿我的刀。”
忘了交代,他上次用来顶何初三脖子的那把青龙刀,现在还被打包藏在何家灶台里。
何初三点点头,“阿爸收着的,你跟我上去拿吧。”
夏六一又冷又傲地弹了弹烟灰,“你拿下来。”
“要从灶灰里刨出来再刷一刷,上去坐着等吧,”何初三耐心劝说,“你别怕,阿爸不会再拔你牙了。”
“呼!”夏六一猝不及防被烟呛到!没咳几下又被烟头给烫了!“咳咳咳……妈的!谁怕你阿爸了?!”
他狼狈地收起长腿,丢开烟头,啪啪地拍了几下散落在身上的烟灰。一抬起头,正见这小子低下头去默不吭声,肩头微颤!
夏六一一把掐住他脖子拽过来,“敢玩你大佬?他妈的不想活了?!”
何初三一边笑一边躲,被他掐得直咳嗽。
夏六一把他兜在怀里一通蹂躏,脑袋上噼里啪啦来回扇了几巴掌,“回去给老子磕头拜堂,看老子有没有心情饶你!”
“我不做你马仔,”何初三乱了一脑袋杂毛,声音里全是笑意,“你的伤怎样?全好了吗?”
夏六一轻描淡写地,“右手筋被挑了,还剩拿筷子的力气。”
察觉到何初三浑身一僵,夏六一笑了起来,“怕什么?六一哥不要你赔!单手也能揍得你满地找牙!”
何初三仍是静在那里没说话,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夏六一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行了,别哭丧!上楼拿刀去!”
何初三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慢腾腾地走出几步。夏六一突然在后面道,“喂!小子,会打桌球不?”
何初三立刻转身,张了张嘴却只能道,“不会。”
“我在九龙开了几间桌球室,你学校门口就有一间,以后下课给老子过来。不会也没什么,六一哥亲手指点你。”
何初三迟疑了一下,“里头不卖‘白面’吧?”
“妈的,打桌球卖什么‘白面’?!擦手的‘白粉’倒是有!送你几斤要不要?!”
何初三又点点头,在黑暗里轻声说,“那我去。”
从此开始了与一个黑道大佬无休无止的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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