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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熊飞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那么多顾虑,他们简单,他也就简单。但和郎杰在一起,无形之中他的思维模式就会变回到成年人,而成年人的思维模式此刻正在提醒他:以社交礼节来说,眼下这种场合,他无论如何都应该向郎杰敬杯酒说上几句好话的。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有一定难度的动作。有些人,即使面对初识的人也能让感性的语言象水一样从他们嘴里流出来,动听的言辞、诚恳的表情,仿佛已将对方视为生平惟一知己恨不得就这么刎颈相交——而沈国栋永远都达不到这样的水平。他的感情是含蓄的,同时,也羞于这么明显露骨地讨好别人。
自然了,这样的个性,在旁人看来,就是木讷、内向、不会为人处事。
沈国栋自己也明白,在现在这个社会里,有些话你不说出来,别人是不会知道的。所以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下定了决心,在心中反复默念了几遍组织好的词句,又主动取过酒瓶,将两人的酒杯慢慢斟满。然后,他终于捧起杯子,鼓起勇气,望向郎杰。
“郎哥……”只叫了这一声,耳根就微微有点发起热来。
郎杰一看,觉得有点意思。
这小家伙要向他敬酒?而且好象……还有什么话要说?
他带一点鼓励的神色笑着等他。
沈国栋有点紧张,台词也是念得结结巴巴。
“那个……这段时间,麻烦郎哥的地方太多了……我借花献佛,敬你一杯。”说完,也不等郎杰的反应,举了举杯子便把酒干了。
郎杰失笑了。
果然和以前那些都不一样呢。虽然也知道在这种场合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到底还是不能圆滑自如,场面话说得干巴巴的,实在不能取悦于听者。
——不过,不知怎的,他也并不希望骆云起会有玲珑手腕巧言伶俐的一天。其实他硬着头皮敬酒的样子也很动人啊,手微微地抖,耳根子涨得通红……郎杰轻轻笑着,仰头干了那杯酒。
完成了给郎杰敬酒的艰巨任务,沈国栋感觉就象是闯过了什么难关,搁下杯子,放松地吁一口气。郎杰只装作没看到他脸上那种如释重负的细微神情,一边笑着倒酒,一边就势扯开了话题。
说起来沈国栋两世为人,但其实生活圈子相当地窄。而郎杰却不同。
郎杰念书念不出名堂,十几岁就跟着别人跑长途货车走南闯北,经历过不少事,现在刻意把当年跑车的经历挑挑拣拣地拿些出来做佐酒的谈资:怎么怎么被吸毒的粉客故意撞上来讹诈啦、怎么怎么在公路上遇到女人搭车一上来却原来是要和他们做皮肉生意啦、又怎么怎么跑云贵一带听闻穷山恶水出刁民,于是藏刀于驾驶座下,果然半夜和当地的抢匪拼刀子啦……他口才本就不错,这些又都是他亲身经历,说起来更是绘声绘色、活灵活现。
人,都只有一张嘴巴。既然用来说话了,自然就没空去喝酒。
而沈国栋,这么真实的惊险故事,让他听得津津有味,边听边吃,不知不觉中,那酒就有大半进了他的肚子。
郎杰适时地打住话头作势倒酒,一握酒瓶,瓶中只有小半瓶液体晃呀晃……"小姐,啤酒再来半扎!"
沈国栋没有提出异议,他此刻除了肚子有点涨之外还没有什么别的症状,也就是说还有继续喝的余地。而且他看得出郎杰兴致颇高,不仅笑容满面,谈兴也正浓,他再怎么也不能扫了他的兴。
天色渐渐黑下去,华灯初上。马路上车水马龙,四周食客笑语喧哗。
天气热,吃的又是以麻辣著称的川菜,郎杰已经脱了西装,扯了领带,袖子高高卷起。他额头鼻翼都泛着油光,现在的他距离平素那种企业精英的形象已经有了很大的偏差,倒是更接近于沈国栋熟悉的市井平民的模样。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气氛,这样的郎杰,都让沈国栋倍感亲切和放松,仿佛回到了以往和三五好友喝夜啤的时候。
时间慢慢过去,酒瓶一瓶一瓶地空了。他们换了一轮热菜,也分别上过厕所。等郎杰第三次举手叫酒的时候沈国栋终于觉得有些不妥了。
其实他直到此刻也没有对郎杰起过任何怀疑——人的戒心通常是针对不认识的陌生人,象郎杰这样的熟人,好好的他怎么会对他产生防范心理?
所以,现在他之所以觉得不妥,是因为他感觉到骆云起这个身体已经给了他一个‘已到底限’的信号。
坐着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但适才上厕所时猛一起身,顿时脑中一晕。他知道要适可而止了,眼看郎杰又殷勤地把瓶口凑了过来,沈国栋连忙张开手掌挡住杯口,讨饶似地说:"郎哥……我不能喝了,再喝就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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