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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西槐细声说坐稳了,他才一抽马鞭,策马而去。
谢西槐在马上一颠一颠的,马转了个弯,谢西槐就朝外倒过去,盛凛把他扶住了,说他像个不倒翁。
气得谢西槐故意朝右边倒,把上身的重量都压在盛凛手上,还听盛凛在背后笑他。在马背上、路途中的轻松惬意这么短暂,谢西槐松了力气,看着盛凛拉着缰绳的骨节分明的手,抬手覆了上去。
“这样就稳一些。”谢西槐回头欲盖弥彰道。
谢西槐还记得,和盛凛刚从邯城出来的那一晚,盛凛也贴着他,与他同驾一匹马。
那时谢西槐头一回离家,荒郊野岭、刀光剑影,他的脚还踢着裹着尸的袋子,人都要吓晕了,他们接近了乱葬岗,如同接近死亡。
不知不觉便数月过去,他与盛凛熟得不能再熟了,在后院见到的那个冷眉冷眼,逼他骑马的大侠,也变得为他迟疑,为他破例,抱他上楼过江,也抱他在马车里覆雨翻云。
盛凛抱着谢西槐,好像有那么那么宝贝他,不舍得他疼,也不愿叫他受委屈。
谢西槐活得不够清醒,离开商灵后,思及前程无光,便惶惶不可终日,好像不成熟的小男孩,抓紧每分每秒,只想和盛凛多拌几句嘴,好盖过担心与焦虑。
但他不是完全不懂的。谢西槐近来常有遗憾与懊悔,他总忍不住要想,怎么就没有早一些碰到盛凛,在都有时间的时候。
如果在还有大把时光时碰到他,就还能再重走很多次赴京路的路,多看几次花灯,就算在看花灯的街上人很少,也想要盛凛不要放开他。
最好盛凛的手还是那么烫,就像依旧在因为和谢西槐牵着手而紧张一样。
马儿跑得很快,越过一座石碑,谢西槐没看清,依稀见到上头好像刻着个问字,好奇地转头问盛凛:“这是你的师门吗?我听说书的说,你是问合派的。”
盛凛道:“问合在武陵。青夷山是我师叔长居的地方,我年少时曾来住过。”
盛凛的师叔满渠是誉满天下的名医。满渠医术高超,但脾气古怪,来求医的人都要从山腰上,往上走三千级石阶,到满渠建在的青夷山上的府邸正门叩门,以示诚心。
满渠的弟子倒都是从后山坐吊索上去的,盛凛带着谢西槐直接去了后山,下了马,两个弟子守在吊索边。
那两人不认得盛凛,先是伸手将他们拦下来,其中一个白衣的眼睛尖,也可能是在山脚下茶馆里听说书听多了,看见了盛凛身上的剑,登时时愣住了:“盛,盛师兄!您怎么来了?”
又看了看靠在盛凛身边牵着他的手的谢西槐,挠了挠头,问:“这位是……”
谢西槐看着盛凛,盛凛捏了捏谢西槐的手心,还没答话,灰衣弟子打断了他们:“请问二位是来满庄求医的么?”
盛凛看了他一眼,才点了点头。
那人往前一步,挡住了两人的去路,拱手道:“来求医的人,都请从石阶上。”
“小越,就让盛师兄带着他朋友坐吊索上去吧,”白衣弟子大大咧咧去拍灰衣弟子的肩,却被他一闪身躲了过去。
“师父有令,管他什么王孙贵戚,想来看病就从前面走。”灰衣弟子坚持道。
白衣弟子急了:“你这个人怎么就不知变通呢!”
盛凛也杵着不说话,板着张脸看着那个叫小越的弟子,谢西槐抬头一看他脸色就觉得不好,盛凛要跟人打架了,这可不行,当机立断拉住了盛凛,打了个圆场:“无妨,走上去就走上去嘛。同门弟子和气一点。”
不就是走一走石阶么,他谢西槐是中蛊又不是残废。
白衣弟子瞪了那个小越一眼,道:“我带二位去石阶吧。”
谢西槐跟在白衣弟子后面,拽着盛凛往外拉,嘴里还像教训小孩儿似的教训盛凛:“你脾气真大。”
石阶离后山不远,白衣弟子停了脚步,他不敢跟黑着脸的盛凛说话,只好对谢西槐说:“从这里走上去。”
谢西槐抬头一看,看到层层叠叠无穷无尽的石阶,吓得当即愣住了:“这么高啊?”
“三千级。”盛凛冷着脸道。
谢西槐顿了顿,诚实地说:“我一定走不上去的。”
白衣弟子见惯了求医的人站在这里忘阶兴叹,但对方是盛凛,他从小仰慕的问合派师兄,他还是不好意思极了,心中暗骂小越不识抬举,挠挠脑袋对谢西槐说:“也没有那么难走,走上十多个时辰,也就——”
白衣弟子停住了,他瞪着眼,看传闻中对谁都毫不关心的盛师兄,一言不发把他带着的这位看不出哪里生病的小公子给打横抱了起来,转身往石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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