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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的烛火还亮着,只是静谧无声。
沈征胜正襟危坐在案后,那是他在军中留下的习惯,到哪儿都坐得板正笔直。
他的身躯依然高大,肩背宽阔,可所有气势延伸到左臂时,却陡然一滞。
空荡荡的衣袖垂落一旁,在烛光的映照下褶皱层叠,倒仿佛添上了一丝悲凉。
沈征胜微垂着眉眼,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木案后,瞧不清神色。
不知过了多久,叩叩——
敲门声突兀响起。
“爹,是我,岁岁。”
沈嘉岁稍显沙哑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吱呀——
门顷刻间就从里头打开,沈征胜已站立在沈嘉岁面前。
父女俩一高一低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话不必出口,已然明了。
“进来说吧,岁岁。”
沈征胜后退两步,将沈嘉岁迎了进来,父女二人隔案而坐。
“爹爹猜到了?”
一开口,沈嘉岁的声音里就隐约有了湿意。
她问的是今晚之事。
可沈征胜长叹一口气,却忽然问道:“岁岁,那不是梦吧?我们沈家满门当真曾因爹爹的愚蠢而斩首倾覆,是吗?”
早些时候,沈嘉岁是和沈征胜两个手下一起出去的,可回来时,却唯独缺了沈嘉岁。
再结合手下人对沈嘉岁神情的描述,沈征胜其实已然能猜出几分了。
他知晓沈嘉岁的坚强,能让她如此失态又不敢立即返家,想必真相里有他这个父亲的过错。
尤其方才坐在书房中,他将当年旧事,还有自陆云铮退亲后发生的一切,都细细想了个遍。
此言一出,沈嘉岁的眼泪瞬间就决堤了,“爹,岁岁确实重活了一回,从两年后,回到了陆云铮上门提亲那日。”
沈征胜瞧着已不意外,他先是沉默,再抬头的时候,烛光映出了他眼底的泪意。
“是爹无能,不辨忠奸,引狼入室,这才害得满门失了命,让岁岁吃了那么多苦。”
沈嘉岁赶忙摇头,三两步走到沈征胜面前,疾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爹爹怎能将一切都揽到自已身上!”
沈征胜却摇了摇头。
在这件事上,人心是险,但他也确确实实是罪人。
他不知上天为何给了他们沈家第二次机会,但他沈征胜实在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我朝与漠国之战旷日持久,当年圣上下旨,让我从底下将士中择能者着重培养,以备不时之需。”
“当时手下最能者,当数左右两个副将,但右副将顾长申更激进些,容易感情用事,我思来想去,将左副将陆永渚置于第一位。”
“此事,我也曾剖心剖肝与他二人详谈,彼时顾长申有言,陆兄行兵打仗确实要远胜于我,说这话的时候,他满脸的心服口服。”
“顾长申伴我数十年,我待他亲如手足,与陆永渚从未分先后,若说他为何叛了我,思来想去竟只有此因。”
沈征胜边说着,手掌摁在案上,指尖微微发白。
沈嘉岁未曾听过这些旧闻,登时绷紧了心神,这会儿瞥了眼自家父亲的断臂,忍不住问道:
“爹爹,当年那一战,顾长申果真是为了救您才丢了性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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