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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烛光,棋局。
陈迹落下黑子,走出一步妙棋。
白龙看着这一步妙棋,陷入思考。
这还是他第一次思考超过十息,这一子落下,只觉得陈迹虽然放弃了一角,却盘活了全局。
白龙笑着说道:“看来不能和你下快棋了。人生顿悟,有时是一瞬,有时是一生。多少人浑浑噩噩到耋耄之年也没想明白,自己这一辈子到底要做什么,恭喜你,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
陈迹不动声色:“白龙大人过奖,卑职其实还没想明白。倒是大人您有进士正途可走,为何要进密谍司?”
白龙抬头看他一眼:“还敢来打听本座的底细,没大没小。再有下次,小心本座将你吊在房梁上打。”
陈迹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如今他已意识到,这位白龙喜怒无常,但你只要对他还有用,就一定不会有事。
他想了想问道:“方才大人说有事交代我,不知是何事,抓住韩童吗?”
“抓捕韩童尚且不急,如今他泥鳅入江不太好寻了,得等等再说。”白龙看着棋盘慢悠悠问道:“你对陈家家主陈鹿池了解多少?”
陈迹心中一凛,密谍司的下个目标,是陈家?
白龙瞥他一眼:“怎么,陈家人连自己家事都不知道?”
陈迹轻声说道:“家主此人性格多疑、喜怒无常、刚愎自用,在陈家说一不二,陈家俱是他的一言堂。”
白龙乐了:“大房的嫡长子陈礼尊呢?”
陈迹想了想说道:“软弱无能,他能够官至户部主事,全靠陈家荫蔽。在家中地位并不高,大房一脉由他发妻王氏做主。”
“二房的嫡次子陈礼治?”
“表面温良纯和,实际阴险、狡诈,掌管陈家财物、田亩、家族生意,背地里还经营着青楼、赌场,做着羊羔利的生意。”
所谓羊羔利便是高利贷,十两银子借出去,明年得二十两还回来,不然便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这种生意上不了台面,只能在背地里让白手套去做。
白龙此番询问,陈迹有惊无险。
先前他为了遮掩自己外乡客的身份,便在內狱仔仔细细看过有关陈家的案牍,此时派上了用场。
然而此时白龙话锋一转:“陈屿呢?”
陈迹心中迟疑……陈屿?
此人之名,他竟是听都没听说过,连密谍司案牍库里都毫无记载,白龙怎会突然问及此人?
这该怎么回答?自己是该认识他,还是不该认识他?
按陈家惯例,嫡子同辈为三字姓名,例如陈礼钦的‘礼’字便是辈分。庶子没有这个辈分字,便是二字姓名。
陈屿一定也是陈家庶子,却不知道是哪房的。
若陈迹与陈屿熟悉,彼此之间想必有书信往来,但这么久了,自己从未见过对方书信。
陈迹斟酌片刻:“白龙大人,卑职与此人不熟。”
“不熟?”白龙打量着陈迹:“真不熟吗?本座还当你们同年进陈家学堂,应该是有过交情的。”
陈迹不动声色道:“大人,这年头谁又敢说自己真的了解谁?”
“也是,”白龙起身在衙门里踱步:“三房你父亲这一脉,本座便不用多问了。本座要你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到陈家去。”
陈迹怔住,回到陈家吗?
白龙笑了笑:“本座知道你多次说要与陈家断绝往来,再无瓜葛。只是,这世上哪有真能斩断的血缘亲情?你回到陈家,想必陈大人高兴还来不及,”
陈迹起身:“白龙大人有令,卑职自当从命,绝不推辞。”
白龙哈哈一笑:“父子关系历来复杂,像君臣,像朋友,又像仇人,只有等到父亲躺在病床上的最后一刻,才是父子。你们父子之间的事情本座不多问,过去的有些恩怨,也是时候放下了,大局为重。”
陈迹低头:“卑职明白。”
低着的头颅,眼里目光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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