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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屋檐下悬挂的冰柱被冬日暖阳下遗落的水滴,静悄悄地落到台阶下的青石上,一阵惊雷阵阵的绵绵春雨,一阵带着午后燥热的瓢泼夏雨,一阵带着丰收香甜的萧瑟秋雨,一阵带着呼啸北风的冰雪冬雨,在没有下雨的时节,就那么安静的被人遗忘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哦!原来又是一年的光景过去了,往复几次之后,原来成长就是这么一件让人毫无意识却又清楚四季变化的事情。
太子和谢研坐在廊檐下的美人靠上,边上是修筑的荷塘,几尾丰满圆胖锦鲤自在的游来游去,两个人懒洋洋的随意喂食,不时的说上几句话。
不管是从廊檐还是从池塘对面,凡是能瞧见廊檐下这一对俊秀出众的少年的仆妇婢女们,总是会放慢了脚步,微微侧头的偷看,有年纪小小的丫鬟似乎被光眯了眼,走不动脚,年长的媳妇子便拉了她的耳朵,捂住嘴,好叫她不能打扰了少年们的清宁时光。
京师中的勋贵世族中从来不乏姿容出众的男子,太子和谢研就在金字塔的顶端,十三岁的少年,有了成年后的大致框架,也因出众的姿容隐隐透出养尊处优的出身带了雌雄难辨的特质,太子俨然全然继承了昭帝年轻时的风姿,让一些追随昭帝多年的臣子门恍惚间回到了青葱年华中。
而谢研,同样是少年般的谢誉的复制品,原本龙凤胎谢研和谢碧沢小时候其实只有五六分相似,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却越长越像,穿了同样的衣服站在人前,便是谢誉和傅氏也要花点时间才能分辨。不过现在分辨两人很容易,在今年,谢研突然从身高上就超过了谢碧沢,这让谢碧沢很是气恼了好几天,还是谢研哄了她好久才高兴起来。
谢研换了个姿势,将头靠在朱漆廊柱上,唤了贴身小厮立秋过来,吩咐道,“你再去催催,让她们动作快点儿。别磨磨蹭蹭了,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
立秋讨好的笑了笑,动作很麻利的离开。
“此时还早,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太子很悠然,“再说了,你催也没用,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又何必浪费口舌。”
谢研瞪了一眼太子,私下也不用拘束于世俗礼仪,相处也是极为自然,“难得休沐,我本来是想去马场骑马的,这次高昌国上贡的马极为不错,尤其是那匹雪花银鬃马,我可是一眼就瞧中了,好不容易陛下松口了,就想休沐的时候过把瘾,这下全废了,也不知道下次休沐能不能骑得上。”
太子随意撒了一点鱼食,瞧着锦鲤们懒洋洋的吃食,随意道,“你要是实在喜欢那匹雪花银鬃马,回头我跟父皇说说,赐给你呗。”
谢研脸色一僵,连忙拒绝,“可别,可千万别,要是陛下真的赐给我了,我爹的脸色就该难看了,你也知道我爹那脾气,我可不敢要,偶尔骑一下就很满足了。再说了,我要是得了雪花银鬃马,估摸着也没安生日子过,起码大姑娘就要唠叨我好几天,耳朵都不得闲。”
“偷偷摸摸的又在说我什么?”谢碧沢突然开口,吓得毫无防备的谢研差点从美人靠上滑落,等手忙脚乱的站好,拍了拍胸,抱怨道,“也不让人通报生,怎么干些神出鬼没的事情!”
“哼”谢碧沢冷哼一声,气势汹汹的走到谢研面前,“若不是如此,我能听得到你真心话,我怎么就唠叨你了,怎么让你耳朵不得闲了。”
“行了行了行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谢研哪敢得罪谢碧沢,忙讨饶。
“每次只是嘴上说说,从来不改正,古人都说,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呢,就从来没听见心里去……”
谢研苦着脸,他是真的怕了谢碧沢,特别爱讲道理,每次叭叭叭的要讲好长时间,他带着求助的表情看了看太子,太子一脸看好戏的姿态,他是知道太子是指望不上了。于是把希望放在了叶兰霏的身上,叶兰霏明白谢研的意思,皱皱眉,便拉了谢碧沢的衣袖,“小声道,碧姐姐,我们该出发了,不然一会儿就晚了。”
谢碧沢便没有再讲道理,一副很大度的模样,“看在霏霏的面子上,今天就放过你了。”
拉着叶兰霏的手,冲太子笑了笑,问道,“你觉得我们这样打扮怎么样?能让人看出我们是女孩子嘛?”
谢碧沢身着雨过天青色素面杭绸墨色镶边大袖直裰,镶边上是用玉白色、淡蓝色、浅浅的杏黄色绣着云纹,盘发髻于头顶,用一根雕云纹的青玉簪子固定。而叶兰霏则是身着淡蓝色近乎透出微微烟色的团花暗纹大袖直裰,宽大的镶边用银线勾勒出折枝梅花纹,同样是男子的发式,用了白玉簪子固定发髻。两人衣着虽然看起来简素,隐隐透出华贵的精致。
谢研嗤笑一声,被太子的一眼扫视把话给憋了进去。太子只是微微笑了笑,说到,“看起来很不错,那走吧。”
作为龙凤胎,谢碧沢和谢研随着年纪越大,两个人意见越发的不合,时常有争执,该有的默契还是有的,谢研虽没说什么,谢碧沢还是能猜得出他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于是小声的跟叶兰霏商量,“你说,我们要不要再去换一套华丽点的衣裳,这样人多注意衣裳就不会太在意我们是女儿身了。”
“我们都换了好些套衣裳了,”叶兰霏小声道,“换来换去,也没多大差别,便是人看出来也没什么,只要别让人知道我们身份就行了。”
谢碧沢皱了皱眉,“我总是放心不下,总怕会有事情发生。”
“你就是担心太多了,”叶兰霏拉着谢碧沢的手,劝道,“今年的上元灯会,我们做男子打扮,碰上了好些个认识的人,不也没人说什么吗?你且安心吧。”
“可是,”谢碧沢的脸色有些苦涩,“之后不是有不长眼的人想掳走我们,还闹出了好大的事情来,我就怕这次也遇上些个不长眼的人。”
叶兰霏顿时有些语塞,虽然过去了好几个月,对于上元灯会留下的糟糕印象还是无法从脑海中消散,想到那张油头胖脸露出的淫笑,叶兰霏就能被吓醒。之后她被叶承英夫妇和安国公夫妇禁足了好几个月,这次出行,可是她软磨硬泡了好久才让大伯母安国公夫人点头同意的。若是这次要是再碰上不长眼的人,那以后出门就更难了。
叶兰霏可不想扰了好兴致,但仍有些气虚道,“表哥跟研哥哥说了,这次他们派了人暗中护卫着,应该不会发生上元节那样的事情。上次,我们可是躲着家里的长辈偷偷出来的。”
虽然叶兰霏的理由不是很充分,但抵不过心里的欲望,谢碧沢努力的让自己安了心。作为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天天守在闭着眼睛都能说出脚底下的青石砖的编号,抬眼看到的是被圈住的一小片天空,谢碧沢还是很向往外面的世界。所以,很多时候她就格外的羡慕谢研,可以走出兰园,甚至走出京师,踏出小小的天地。
谢研走了好一段路,回头见后面没人跟着,只看到谢碧沢和叶兰霏站在不远处低声商量着什么,就忍不住往回走了几步大声提醒,“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么呢?还走不走呀?”
谢碧沢和叶兰霏很不淑女的给了谢研一个大大的白眼,两个人亲密的手挽着手,学了一下她们两人练了好久的谢研和太子的走路之势,快步跟上了前去。
谢研拉了拉太子的衣袖,示意太子往后看,太子很快的就发现了特别之处,转过头,嘴角勾了起来,谢研朝太子凑近,低声道,“我就说她们两个怎么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合着是嫌准备不够充分啊。”
太子用手指敲了一下谢研的肩膀,同样小声的提醒,“禁声,苗苗和贝儿耳朵灵的很,小心被她们听到。”
虽然谢碧沢的小名苗苗已经很少有人唤起了,不管是谢誉、傅氏夫妇,还是济宁侯府一干长辈或是交好的亲戚朋友,喊得要么是碧姐儿要么是谢姑娘。只有太子还像是儿时一样唤谢碧沢的小名,而谢研完全是凭心情,他唤谢碧沢有多种称呼,苗苗,碧姐儿,沢姐儿,碧沢,谢碧沢等等,全凭心情。
贝儿是叶兰霏的小名,因秦氏的闺名是秦宝儿,婚后好几年才得来第一个孩子,叶承英也心疼秦氏数年间因为子嗣之事的苦闷忧愁,便给头女取了贝儿的小名,意味秦氏和叶兰霏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宝贝。
谢研顿时闭紧了嘴,不敢再说话。
反正自小到大的经历让他极为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同女人讲道理、分对错,尤其是自己的亲娘,亲妹妹,不论她们在人前是多么的高贵典雅、聪慧贤良、温厚宽达,一旦你跟她们争辩什么,反正到最后,真理的永远永远是只会在她们那边,即便明明正义是在自己这边,可她们就是有本事让你觉得,她们才是对的,永远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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