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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炭火燃了大半夜,微微有些冷了。
他还记得萧元景畏寒,把人往怀里揣了揣,让余温未散的锦被将两人裹起来,语带自嘲道:
“在南郡的时候,孤真的对你动过杀心。但是还没气几天,又忍不住想,来晋国是否并非你的本意,你是不是也有苦衷——想着倘若孤抓到你,定要好好让你吃个教训,叫你知道害怕了,往后才不会离开孤。”
“后来上京宫变,邱氏倒台,叛党是清完了,国内局势未稳,百废待兴。”
“听闻孤要发兵南越,崔郢领着一群大臣在朝上把孤骂得狗血淋头,说孤穷兵黩武,目光短浅。”
“可是想到你就在越国,孤一天都等不下去。”
“……”
那之后发生的事,两人就都知道了。
自重逢以来,晋越两国的纷争有如横在两人之间的鸿沟,纵深不可弥合,时刻提醒着当下温存的虚假,他们生来彼此敌对。
萧元景的心绪冷了冷,本来要移开眼去,却被梁承骁掌着脸转回来。
“晋军渡过楚水那一晚,玄武关下了大雪,听说在江南几十年难遇。”他没头没尾地问,“你知道孤那时候在想什么吗?”
萧元景怔了一瞬,仿佛受到某种不知名预感的昭示,按着他肩臂的手不自觉抓紧了,呼吸也急促起来。梁承骁恍若未觉似的,深深凝望他:
“孤当时在江边看雪,看着看着,忽然忘记了别的事。心想越国这么冷,你又向来体弱。”
“如今没人在旁哄着顾着,是不是又犯了寒症,没有蜜饯就使性子不愿意喝药。”
他叹了口气:“撇开那些身份和枷锁,卿卿,你不想我吗?”
……
夜里一切都是静的,炭火也静悄悄的,没了燃烧的声响。
不知为何,萧元景感到眼眶一阵一阵地发酸,喉咙也干涩难言。
——好像在几个月后的这一刻,在梁承骁面前,他终于体会到了迟来的委屈。
是的,委屈。
失忆后流落异国并非他自愿。山阴初醒时,他也有过混乱迷茫,自我诘问的时期。只是他从来不会将弱处示于人,独自消化过就算了结。
而后南郡事变,两人因此分道扬镳,梁承骁领兵平定内乱,他回到越国,替皇兄清理高党余孽。
生离半年,再重逢竟然是嘉陵关外兵戎相见。
寒症发作时他没有感觉,抱病处理军务对他来说也是常事,只是吃药很苦,军帐很冷,故人相遇却不能相识。
往年沂郡也会下这么久的雪吗。
他想。
如果不会的话,为什么怎么捱也捱不到开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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