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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说,我们也能找得到。”嬴淳懿不耐与这人白耗功夫,吩咐随行的禁军,“去拿下孙妙年和冯于骁,再挨着搜查这几人的家宅府邸,亲眷心腹拘在一处,不得擅自离开,以待本侯审问。”
“如果人手不够,就向盛大人借调百十淮州卫。”他补充一句,再看向盛环颂,“盛大人不介意吧?”
“哪儿能啊,侯爷所想就是下官所想。”后者哈哈哈地应道,随手指了两个百户,“去,你俩各带一支队跟着钦差捉那俩王八羔子去。”
捉拿齐孙二人的队伍一同出发,嬴淳懿再命人将齐宗源押到总督府的衙狱关着。参与此次事件的临州卫较多,间牢不够,就被赶到牢房外面的院子里排排蹲着听候处置。
客院外的甬道很快清场完毕,盛环颂拿手指指着贺今行怀中的东西,“这几本账……”
“下官接这些账本时,答应过要亲自上呈到陛下手里,人不可言而无信。也请盛大人放心,下官人在,账本就不会丢。”少年低头回道:“至于拿到这些账本的起因经过,下官在之后递到御史台和中书省的折子里都会如实阐明。”
盛环颂常日挂在脸上的笑意散去,现出一副不赞同的模样。然将欲开口时,嬴淳懿却先道:“既然她们交给你,那就是信任你,你就一直拿着罢,比放在其他人那里更令本侯放心。”
他低声应是。
就这时,一名卫军前来通禀,江阴县令到了。
钦差都这么说了,盛环颂也不执着,转了话题,“这人腿脚倒是快,我看不该叫铁板,称铁球更合适。”
“盛大人莫要打趣。”贺今行无奈地说:“莫县令爱民如子,州府要拿他们的口粮,他不着急才怪。”
“没办法,俨州差不多空了,整个淮州就只有江阴县的粮仓里还有粮。不拿江阴县的存粮出来匀一匀,淮州其他灾民就得挨饿。而人饿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肯定会有铤而走险去抢粮的。与其看着争斗发生,不如提前匀了。”盛环颂耸了耸肩,“这也不能怪咱们,都是齐孙冯太作孽。我看你和这铁球相熟,劝劝他吧。最好是咱们唱白脸,他做红脸,好安抚住当地百姓。”
贺今行却道:“同为朝官,都知官员按级年考核评等,地方又有御史、清吏司与州卫军在,难道这相关的官吏都没有半分察觉?任用他们的朝廷就没有半点责任?”
嬴淳懿:“但官员又不是神仙,底下的人干了龌龊事,朝廷未必立时就能知晓。盛大人话糙理不糙,除掉这些毒瘤就是负起责任。”
“道理虽如此,但情义上,下官实在难以启齿。”贺今行说着摇头,沉默地走了一截,忽道:“依下官看来,不如就照实说罢。人心都是肉长,江阴县的百姓们都经历过洪灾,对灾后的苦与难深有感触,会理解的。再者,存粮到底是他们攒下的,官府也不能白拿。待江南灾情好转,恢复元气之后,要对江阴县进行补偿。”
盛环颂沉思稍许,“也不是不行。不过咱们就是一时督办,完事就得回京。具体怎么做,能不能成,还得看下任总督。”
贺今行想到圣谕所指的继任人选,颔首道:“我听莫县令说,许大人深受淮州百姓爱戴,应当不会不准,甚至或许还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许轻名正在来的路上。”盛环颂意味深长地笑道:“说来奇也怪哉,按早定好的行程,他应该已经出海才对。可就那么巧,他因事耽搁那么一两日,就赶上了这道调令。”
“管他真巧假巧,总之无巧不成书,不妨再巧一些。”嬴淳懿嗤笑一声。
三人各有所思,并列着走向大堂。
百里之外,一队骏马飞奔向雁庄所在的山头。
领头的两匹挨得极近,但最前的马上,釉红的大袖与衣摆一齐飞扬,将半个身位后的年轻人掩盖得黯淡无光。
直到马队急停在山门前,红衫贴到马背上,那一抹偏灰的白才略有些许引人注意。
石砌的牌楼底下,桌椅茶点一应俱全。冯于骁站在“柳氏商行”四个字底下,掸了掸衣袍上不存在的尘埃,露出一排牙齿,“大小姐,本官等你好久啦。”
柳逾言摩挲着马鬃,高声问:“冯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冯于骁伸展双臂,向后转了一圈,“就是这个意思。”
在他身后,临州卫与按察司的衙役设了鹿砦,将雁庄的正门完全封锁。其他几个出口虽未得见,但想必也差不离。
“想金蝉脱壳?没那么容易。”
“是吗?”
柳逾言抬首望了一眼山上,炽烈的阳光下,满山的雁子旗随风飘扬,一如既往。
她在淮州看到弟弟来的那一刻,就明白大当家断尾求生的考量,但她并不打算依言做。
她抬腿下马,走向山门牌匾。柳三尺静静地跟在她斜后方半臂的距离。
冯于骁注视着她,轻轻拍了拍掌心,“不愧是大小姐,面对如此囚笼困兽的景状,步伐依然从容,既没有快上一分,也没有慢上一分。”
“冯大人想要什么?”柳逾言在他面前三步远站定。
“冯某最喜欢和大小姐打交道,爽快。”冯于骁微笑道:“人可以走,但东西要留下。还有这座山头的地契,也得放在这里。”
柳逾言也轻笑出声,抱着手臂说:“什么都要给你,那我们岂不是一无所有?”
冯于骁仍是笑:“大小姐,输了就得认啊。”
他说罢,身后一众下属齐刷刷拔刀出鞘,在烈日下映出凛凛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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