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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环威灵顿街与鸭巴甸街交汇处,一座古香古色的茶楼立于街面,一幅黑底的牌匾上,写着连香楼三个烫金大字,这便是香江莲香楼的前身。由于其茶水和糕点远近驰名,在宣统二年,一位名叫陈如岳的翰林学士来此品尝后赞不绝口,有感于糕点中莲蓉的独特风味,遂手书“莲香楼”三个雄浑大字,此后,莲香楼便屹立于此。
二楼雅间里,高景仁坐在主位上,平静的面容上露出少许期待。
正在这时,雅间的门被打开了,陈焕升引着查理士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高景仁立刻站起身来。一旁的陈焕升立马向查理士介绍说,“先生,这位便是我老板,利源商行高景仁。”然后又冲着高景仁说,“老板,这位就是警察署长查理士先生。”
高景仁连忙拱了拱手,“查理士警长,您好。”
查理士冲着高景仁微微笑了笑,用并不太熟练的中文说,“久仰大名,高老板。”同时伸出了右手。
高景仁知道这是洋人的握手礼仪,也伸出手去,同查理士握了握。
对于查理士会说中文这件事,陈焕升和高景仁都不意外,因为此时来港的英吉利人,都要经过一段时期的培训,不仅要学习中文,还要了解中国的文化和礼仪,只是每个来华的英吉利人学习的程度不同,而这位查理士能够进行简单的交流,已经算好的了。
待三人落座后,高景仁才开口说道,“查理士先生,听阿升说,你对茶叶贸易很感兴趣。”
“是的,茶叶是个好东西,而且在我们大英帝国非常流行,几乎所有的贵族每天都要饮茶,所以茶叶在英吉利的市场非常好。”查理士对此没有丝毫夸大。
高景仁点了点头,他对这些当然也非常了解,要不然眼前的英国佬就不会主动想要从茶叶市场分一杯羹了。
“多喝点茶对身体好,传说中,茶叶源自神农尝百草,在试药过程中,神农误食了毒药,而通过饮茶调理,竟渐渐好转,说明茶叶本身对人体是极其有益的。”
“哦,这个传说我倒是第一次听闻。”查理士的眼神中露出了浓厚的兴趣。
“这个说法来自于唐代陆羽所著的《茶经》,是有据可靠的。”高景仁说完,朝着门外守着的随从喊了一声“上茶”,然后继续说道,“查理士先生,中国的茶文化博大精深,今天也请你品一品我特意从杭州进来的乳前龙井。”
说话间,已经有人将冲好的茶叶端了上来。
查理士没有听说过这个茶种,随即重复了一遍,“乳前龙井?”
“是的,它在品类上与正常的龙井无异,只是采摘过程耐人寻味。”
“哦,说来听听。”
高景仁微微一笑,“杭州的女孩子在清明前上山采茶,摘一些最嫩的茶心放在乳兜里,用香汗、体温润着带回家,这就叫乳前龙井,所以它的香气也自然不同。”
查理士听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知是不是由于高景仁所讲,他确实品出了一些别样的味道。
陈焕升自然也听说过这个说法,不过这类品种在后世已经由于各种原因渐渐消失了,所以并没有尝试过。
尝了一口也并没有认为好喝到哪去,不过是满足人们另外的遐想罢了。
然而查理士却表现出兴趣的浓厚,“没想到茶叶里还包含这么多学文,并不只是用水冲开喝掉这么简单。”
“那当然,茶叶从种植到采摘再到制茶,每一步都有很高的技术含量,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各地都只从中国引进茶叶,而并没有自制的原因。”高景仁见查理士询问,竟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陈焕升一皱眉,在桌子底下暗中踢了高景仁一脚。
高景仁顿了一下,然后又哈哈一笑,“扯远了,查理士先生,喝茶。”说着,他用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查理士还想再问,陈焕升连忙转移话题,“喝茶可以清除体内多余的油脂,但同时也会让人产生腹内空荡荡的感觉,所以喝茶的时候最好配上差点,查理士先生,你尝尝这家的莲蓉糕,味道很好的。”
见话题被岔了过去,查理士也没有再说什么,喝着茶,吃着茶点,三人随意的聊着,对于生意反而没有过多提及,其实生意人就是这样,毕竟已经是达成共识的事,根本无需多言。
最后查理士说自己还有些公务要忙,便先行离开了,而接下来的工作,不过就是各司其职而已。
待查理士离开后,陈焕升这才对高景仁说,“老板,刚才事出紧急,我有些无礼了,请您莫怪。”
高景仁也正想询问此事,“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阻止我聊下去。”
陈焕升顿了顿,“我也只是猜测,英国佬如此重利,面对茶叶贸易不可能只甘于做一个中间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就会想方设法得到整套茶叶的制作工艺,然后引进茶叶的种子,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自己种植,这样才会获得更高的利益。”
听到陈焕升的回答,高景仁不禁一惊,既惊异于英国佬的狼子野心,又惊叹陈焕升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老道的眼光,将事情可能发生的方向预测的头头是道,不仅如此,在紧急关头还能及时制止自己,这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只有十八年人生经历的少年人能够做得到的。
“阿升,你真的只有十八岁?”高景仁明知这是一句废话,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陈焕升笑了笑,“或许我自幼丧父,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虽然年纪小,却也不得不肩负起男人的责任,故而相对早熟吧。”
这种解释无可厚非,高景仁点了点头,心里对陈焕升的喜爱,在不知不觉中,又加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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