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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原来新军军营,此刻安静得有如鬼蜮。
南熏门外新建大营与一众临时设立的军营当中,除掉已出中军外,在今夜变乱起前,容兵有五十指挥之多,两月来萧言竭尽所能,将这支军队武装完全,还进行了初步操练。如若萧言不是面对这么险恶的情势,且有这么多的敌手,更无充足的时间。能耐下心慢慢梳理的话,不说强军了,至少是一支可用于野战的整然大军。
可是因为拱卫禁军为主体的新军不愿出河东死战,文臣趁机下手勾连,一夜兵乱之后。这支萧言注入了极多资源的新军,已然凋零不堪。
出而参与乱事的军马,足有四五千之数,而散去各自归家的,也有七八千人。此刻留于营中的,只剩下五千余人。
留营军马,有实在是老实的,怕离营之后军法追责。有性子重义的汉子,原来拱卫禁军被遣散之后,沦为汴梁下层工佣,日子过得甚苦。萧言将其拉拔起来,在军中厚饷养之,有的人还提拔为了军将,受人之恩当涌泉报之,此刻燕王为兵乱所胁,纵然无力阻止这已经纷涌而起的乱事,可也不能这个时候弃了燕王!
更有一两千人,非是汴梁本地之人。燕王立神武常胜军,一系列战事打得苦,但是其间军将士卒都跟着萧言飞黄腾达。萧言汴梁募兵整军,这些外间勇武汉子就赶来投军,鲁勇就是其中之一。此次生乱,这位外地投军之人参与生乱的少,汴梁土著军汉自成团体,很少联络这些非汴梁的村汉。此次乱事,他们不是本地土著,跑也不知道朝什么地方跑,干脆就在营中呆着。见得汴梁火光盈天,军乱之声沸反盈天,一个个心下好生鸟乱。
直娘贼,你们不愿意去河东打仗,俺们愿意去啊!三数年间,燕王麾下升出了好几个横班贵臣,各级军将,车载斗量。俺们还想追随燕王博一个前程来着!
乱事在夜中进行得越来越烈,留营之人人心也越来越乱。有那么一段时间,听着乱军欢呼呐喊声达到最高点。留营的这几千人马就要卷堂大散了。
俺们不愿意将兵刃指向燕王,可现今眼瞧着燕王成不得事了。俺们却也没有在营中待死的道理。对着鞋子磕两个头,入娘的有多远走多鸟远罢!
正当这些留营军士准备翻检营中有没有什么可以变卖值钱的器物,准备轰然而散之际。汴梁四下,又响起了如雷的马蹄之声!
在接下来的时间,这些留营军士,就看到了什么叫做万骑奔腾!
无数的骑兵,只是不断的从黑暗中涌来,一个个指挥的旗号翻卷,有条不紊的先撒开将汴梁城四下通路团团围住。南熏门外连绵军营,同样布下了上千骑军监看。接着就是大队铁骑,在军将的号令声中,向着汴梁城内涌去!
如此大规模的骑军,呼啸往来,纵横驰奔,一时间天地间似乎只有马蹄声响。地面在这样大军来去之下,不住的在颤抖,直让人觉得,天底下只怕没有什么势力,经得起这样一支军马的一击!
这是燕王调来的军马!
燕王抽出中军出外,其间骑军不过二三千。这样一支军马离开汴梁,就让所有燕王敌手松了一口大气,以为是上好的机会到来。谁能想到,燕王又召回了一支规模至少上万的骑军大队来!
可笑那些乱军,以为燕王也是他们欺得的。现今还不知道落得一个甚鸟下场!
留营军马,有些心思稍微活些,尤其是那些外地来投军之士,就想这个时候出营加入平乱大军,捞些功绩傍身。
结果在外监看,来回游走的上千铁骑,每每将他们阻住,只是喝让他们退回营中去,等燕王腾出手在,再对他们做出处断安排。
形势比人强,在这些煞气腾腾,如潮一般突然而至的铁骑面前,一众军士只得泱泱的退回营中去。提心吊胆的等着萧言的到来。
城中骚乱之声,越来越小,火头也很快的就被扑灭下去。今夜乱事,虽然比二月二宫变之夜还要闹得厉害些,可波及仍然不算广。真正失控骚乱,也就短短一阵的事情,接着就是萧言大军入城,擒斩失却约束抢掠放火的乱军,对于汴梁这么一座阔大到此刻地球上第一的大都市,损伤可称得上轻微。
一夜慢慢过去,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空气中的焦糊味道,血腥之气,也为清凉的晨风吹散不少。
军营之外,那些游荡监看的铁骑,也终于看得分明。
这些铁骑,满面都是风尘仆仆之色,身上衣甲,都显得有些敝旧。可仍然是马壮人强,一个个好似懒洋洋的黏在马背上,什么姿态都有,怎样舒服怎样来。战马四下悠闲走动,那些骑士就没有一个抓着缰绳的,只是在马背上打着瞌睡。甚或还有在马背上躺倒,头枕着马鞍后面的甲包,身子置于马鞍,腿在马背上架着二郎腿,呼噜扯得震天响的大能!
如此姿态,一看就明白,这是真正在马背上如鱼得水的厮杀之士。这控马功夫,大宋军中少有人比得上,更不必说才初初编练的新军了。而就是这些看起来懒洋洋的铁骑,昨夜不管有人从哪里越出营去,他们就转眼间如狼一般悄然出现,当在所有人面前!
这些铁骑马鞍之侧,还有各色各样的兵刃,形制都是一样的,多半都是大宋所制军器。可在他们手中造型却是各自不同,都按照各人习惯又缠又裹的改成使用起来最顺手的方式。那些裹缠的皮条布带,都浸染着深深的血痕。代表这些军器对于这些铁骑而言,绝不是摆设。
这样千骑,已然足堪纵横驰奔,迫得大宋经制之军只能结阵而战,自行放弃机动力了。更何况燕王调来的足有上万骑?
营中军士,心思越发忐忑。昨夜虽然未曾参与乱事,勉强还算是理直气壮。可是谁知道燕王会不会平乱杀红了眼睛,顺手就将他们给了结了?
这样忐忑之下,一夜未曾睡的这些留营军马,只是惶恐的等待着最终结局的到来。
终于在天色彻底亮起来之后,就听见从南熏门方向传来巨大的响动声。外间监看各营的游骑都有人马飞速迎了过去,留下之人,也赶紧一个个收拾起这懒洋洋的姿态,在马背上坐得端正,尽力整理衣甲,还有人呸呸的朝手上吐唾沫,将一脸灰尘擦干净些。
留营军士攀上望楼观看,就见南熏门中,大队军马,正滚滚而出,其间正捧着燕王的大旗。无数甲骑簇拥在侧,无数面旗号在翻卷飞舞。欢呼声也响亮了起来。一直传到这里。
“燕王,万胜!燕王,万胜!”
欢呼声中,这大队军马由远及近,烟尘卷动蔽日。甲士猛鹜如虎,骏马骁捷如龙。如此翻涌奔腾的壮盛军威,自从与西夏战事的高潮过后,在大宋几十年已未曾见!
燕王至矣!
在营中军士呆呆的注视下,不知道过了多久,燕王大队才抵达南熏门那座最大的大营之前。无数甲骑向两边延伸开来,直似铺满了整个视线之间。欢呼声还在彻底连天的响动,军营之中哪怕极近距离想说什么,都听不见。在这样的军容之前,只让人觉得快要窒息!
清晨阳光洒下,将这一片大军甲胄照得金属流光浮动,汴梁城外,就是一片金属组成的海洋。
从始至终,营中军士都一动未动。
南熏门外大营,是原来中军所居,后来中军出外,萧言就在里面塞了前后两厢的军马。这里驻扎军马最多,昨夜崩乱之后,剩下的人也还是最多。足有两千余军将士卒。可在这样一支大军面前,营中每个人只觉得自己脆弱得仿佛随时会淹没。
但求燕王,念着点俺们的好处也罢,不要当真杀红了眼睛,将俺们也都一锅烩了!
军阵在南熏门外大营立定,突然就分出队列,从中推出了无数披头散发,浑身血污焦黑痕迹的乱军军士来。都是昨夜乱事中被擒获的,放眼所及,黑压压的一片,怕不有一两千人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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