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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聪慧,而这种故事套路听太多了,公孙珣心中暗暗无言。不过,对方接下来的讲述还是让他再度提起了兴趣。
“而更巧的是,这个采桑女却正是这位久未归家县令的妻子。”韩拓继续言道。“甚至此事还一直有两个说法,一说是这位县令认出了自己妻子,所以刻意调笑试探……若是如此的话,也算是美谈了;另一说则是讲他并未认出妻子,而妻子却为他谨守妇节,严词拒绝,可回到家后,夫妻相见,妻子愤然之下更是与之和离……这便是恶事了!”
“那韩公以为哪个才是真的呢?”公孙珣好奇问道。
“哎,这种事情何须辨认真假?”韩拓轻松言道。“或许本就是两个故事编在了一起罢了。便是再加上先王的故事,和今日郎中令的故事,其实也无妨,都是让人敬服于采桑女子之美……其人之美,在于颜色,也在于陌上桑田,更在于女子气节。不瞒文琪,我倒是准备做一首叙事歌谣,让人称颂这邯郸城外陌上桑,而且还准备只写女子抗拒之言,却不写结果,以求余韵。”
“桑者,丝也,女子所代。”公孙珣不由感慨。“陌上桑即为持农事之女,也是巧妙,而叙事戛然而止,空有余波让人猜度,更是绝妙……只是韩公,你做这种歌谣,就不怕赵王和那郎中令,还有那不知道哪家的县令由此愤恨于你吗?”
“愤恨又如何?”韩拓依然笑道。“我乃王傅,国中唯二两千石,又专门管着这个大王……既如此,只要国相不来找我麻烦,这赵国谁能奈何我这个整日在宫中读书写字的人呢?”
“既然如此,”公孙珣忽然驻足正色言道。“若此诗谣成文,还望韩公一定让我先睹为快。”
“何止先睹为快?”韩拓也是正色道。。“还要借你家商号刊行呢……我宦途不顺,估计也就仅止于此了,但这些年却是颇为收集了不少河北民谣、故事,正准备出一本小书,聊以慰藉生平呢。”
“一定,一定!”公孙珣拱手而笑。“之前在緱氏山时便听韩锐那小子整日自夸,说他本人虽然辞赋极差,却有个一等一才学的叔父,我还不信……其实,若非是我义从中有个安平人,否则我刚才也是万万不敢相信王傅居然是我那位同窗的叔父。”
“说到底还是没名声罢了。”韩拓也是再度失笑。“如文琪这般人物,你当日火烧弹汗山时,我那侄子便整日挎着刀立在家门前与人吹嘘,说文琪你乃是他同学,好像他也曾与你并肩而战过一般……不过,文琪侍从中居然有安平乡人吗?”
“子经,”公孙珣当即招手介绍。“牵招牵子经,安平观津人,师从名士乐隐……”
“还是乐兄的高足吗?”韩拓越发感觉亲切了起来。
原来,这赵王傅韩拓与公孙珣之前相互介绍之时,后者便察觉到了前者话语中的亲近之意,然后经牵招这个安平人提醒才恍然反应过来,这位韩公居然是自己当日在緱氏山中共学的一位同窗的长辈!
而且那位安平国出身的韩姓同窗,当初还跟公孙珣一起,就在这邯郸城东边不远的钜鹿郡杀过人……好像杀的还是今日这赵平的一个族兄,当然也是赵芸的一个远方族兄了。
这种相遇,说是缘分,其实更是必然之事。就好像那赵国最北面的柏人县县长申毓,不也是同学吗?不过是刘宽的学生罢了。而这就是贵族子弟的人脉圈子了,找两个好老师,结几个好姻亲,在尚书台当一任尚书令,到北疆打过两仗,再参与几场洛阳政潮……这些履历走完后,随便去一处地方赴任,若是找不到拐弯抹角的亲朋故旧,那才叫怪事呢!
公孙珣此时发配交州都不怕的,不是还有昔日同僚士燮帮忙照看吗?!
不过反过来一想,人家那四世三公的袁本初、袁公路又是如何一种人脉,光是想想恐怕就让人心中发怵、头皮发麻吧?
而回到眼前,不管是必然还是偶然,此人的出现倒是陡然让无处施力的公孙珣在邯郸城内多了一个支点……今日种种郁闷无奈之余,也是多了一点安慰。
二人相视而笑,然后便乘着最后一缕夕阳步出赵王宫,国傅韩拓也随即停在了王宫门前的台阶上……以他的身份确实不好再继续送下去了。
“文琪啊,”韩拓最后指着宫城外渐渐亮起的点点灯火言道。“我是国傅,不好多言国政,也没什么能帮你的。但既然你与我侄有同窗之谊,我也不能不有所表达,就此处越矩提醒你一句好了……”
“韩公请直言不讳。”公孙珣当即俯身称谢。
韩拓微微颔首,这才正色言道:“邯郸城乃是数百年古都,周边也是一等一的繁茂之地,一县在册人口便有五六万,更别说世族、富户各持仆役长居于此,商旅游民往来不断,依我看,邯郸实际人口没有七八万,也差不离了……朝廷将如此重地交给你,还望文琪进退得当,好自为之。”
公孙珣心中一动,却并未多言,只是拱手告辞。
诚如韩拓所言,邯郸城的繁茂不是辽东可以比拟的,骑马走在街上的时候,公孙珣甚至一度生出此地居然比洛阳还要热闹几分的错觉……这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后者很快就发现,此处的民风颇有奢靡之感。往来富商、大户个个前呼后拥,仆役们举着灯笼前后列队,临街的大户人家更是纷纷把大门张开,将院落显露出来,歌伎、舞女,豪客、亲朋,也是毫不避讳的不停出入门庭。
春夏相交,邯郸浮华,人声鼎沸之余,灯火光华也散落的到处都是。
换言之,这地方的人明显更在意生活享受,同时民风更加开放,不像天子脚下,大家凡事都要讲个规矩。而且看样子,也就是客栈、酒楼的概念还没从辽东那边蔓延开来,否则应该还会更加热闹。
实际上,沿途走回县寺,公孙珣早已经注意到自己身后义从中有不少人被这眼前浮华景色给弄的心思浮动,便是在緱氏混过,此时是宾客身份的刘德然都有些目不转睛的感觉……但对此他也懒得理会。须知道,机会他公孙珣已经给了,能跟上来的自然会跟上来,跟不上来那也就随你便了。
反正接下来几年,公孙珣是下定决心要在这内地繁华之所,刷出来一个典历郡县的名头来,好好的积攒名望、丰富羽翼、经营人脉、锻炼能力,等到数年后天下大动,再顺势而起。这中间,跟不上来的,自然可以在升迁更职的时候随意扔到一旁。
且不提公孙珣心思婉转,而等到入了县寺,刚准备梳洗一二,去去身上的尘埃酒气之时,留守在县寺内的王修却是突然寻了出来……话说,王叔治的确是个实在人,一入邯郸城便先带人来帮忙接收县寺,之前拜会向栩他没去,后来公孙珣被那个滑不溜秋的赵平弄的心烦意乱,直接拂袖去赴宴,也是他留在此处处置那个案子的首尾,算的上是任劳任怨。
“叔治辛苦了。”公孙珣都已经去了外套,却还是亲自来到门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将这个能吏给让进了卧室。“且进来再说……可是之前的赵平与秦氏女一案还有什么首尾?”
“回禀君候。”王修一边追上自家君候进入房内一边认真应道。“之前的案子倒没什么多余的可说,秦氏女已经被她家人接了回去,赵平刚刚又亲自跑来缴纳了罚金……我所要说的,乃是刚才去大略查验了一些户曹账簿,发现无论是财务还是田亩都有不少明显遗漏错误的地方。”
“错漏很多?”公孙珣反问一声,却没有多少愕然之意。
“正是,从算赋征收到田亩交易,从治安什伍的抽丁到徭役摊派,各处都有问题。”
“比如说呢?”
“比如说,去年本县解往郡中常平仓的……”
就在二人准备仔细谈及此事的时候,忽然间,官寺前院一阵喧闹,俨然是临时挤在官寺内住宿的义从们在喧嚷什么,弄的公孙珣当时就黑了脸……刚才在路上他就觉得这些义从人一多就良莠不齐了些,可现在看来,这些人未免原形毕露的太快了点。
不过很快,随着义从中几个领头的,如魏越、杨开、牵招等人安抚住局势后主动来报,知道了原委的公孙珣倒是反而能够理解这些年轻武士了。
“赵王送来了闻名天下的赵国舞女?”公孙珣不由一声冷笑。“作为之前失礼的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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