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牤牤当然是高兴啦,公公也没觉得自己被打脸,而是高兴地说祖坟冒青烟了,家里出了大学生。
爸爸马上想到要办酒——升学宴。
升学宴在百万庄大酒店办的,那天我喜气洋洋,登记了来吃酒席的人给的红包数量。我们村只要没离开家乡的,几乎都来了,镇上也来了些亲朋好友。我还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大家都很高兴。
我爸订了中午和晚上,中午的场面我记不清了,光记得自己写贺礼册子——在大厅还是大包厢,真记不清楚了,下午和程玲她们倒是在一个前后都连通的包厢里玩。
晚上我倒是记得清楚,原本很多人就只是来贺一贺,中午吃完就走了,于是晚上就减掉了一个大场,只留下两个包厢。我还打电话给老师的,但是老师中午没来,傍晚边我们都吃完了,胡老师(数学)和政治老师来了——挺尴尬的,菜都被动过了。
爸爸连忙又点了几个菜,胡老师连说不用,政治老师却没推辞。两人吃完又鼓励我将来考研究生,到时候吃酒他们还来。爸爸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我们客气地把老师送了出去。
回来之后,爸爸问我今天收了多少礼金。
我估算了一下,大概在三万七左右。
他听了之后,居然全部要了去。
他理直气壮:“爸爸不和他们人情来往,人家怎么会给你礼金?所以这些钱本来就是我的。而且你读大学不要钱吗?学费到时候还不是我来出?”
这些话有没有道理,暂且不提。
就像我不能读自己喜欢的专业一样,这些钱或许也从来都不属于我。
我不高兴,但是钱还是交了出去。
算了,钱财都是身外之物。
升学宴最遗憾的是,公公来了,牤牤却在守着沙场。
牤牤说:“我等你考硕士了,再来吃酒。”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那年也是公公的七十大寿,因为升学宴的事,他的寿宴没有大办——要不然短期内请人给两次礼金,是要被指指点点的。当然,另一个原因是,我们这里兴办71岁的大寿,不兴办70的整寿。
第二年公公的生日,果然就在大姑姑的酒店大办了一场。
两位老人的生日暂且不提,升学宴完了第二天,爸爸带我上江华——因为连芳姑姑和弟弟妹妹也来倒周府了,所以要送他们回去,他大概觉得这又是一个促进“家庭和谐”的机会,因此把我也带上了。
但是我的心里,只有成功考上大学的喜悦,觉得十二年寒窗终于高中,往后应当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在去江华的路上,我打开车窗唱起了歌:没人打开的记忆,又自动播放在夜空里。离开的人,陨落的流星,又回来咬我的心。没人打开的泪滴,又敲着窗户自言自语。泥泞的路,坎坷的感情,都剩下云淡风轻。
不要伤心,不要灰心,是命运教我的事情。苦难到虚脱的绝境,会被时间酿成微甜的回忆。
不要伤心,不要担心,哪有雨会永远不停?曾酸到窒息的别离,会被怀念酿成微甜的回忆。
最永恒的幸福,不是拥有你,而是拥有和你有关的回忆。
歌声伴着风,传出去很远很远。杜鹃花听见了,小石子听见了,云朵、蓝天和太阳也听见了。
但是,爸爸没有听见。
他不觉得我苦,只是嘲笑我唱这种苦情歌。
当时我也不会想到,考上大学并非苦尽甘来,只是另一场炼狱生活的开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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